前世—夏至—日修夜短
茶楼仍叫庄春茶楼,又一旧朝新代交替,给茶楼带来了金钱和声望。
朝浥自能独自下山起便做回他的茶楼甩手掌柜,从白萧丝毫未变的脸庞上知道了慆濛和茶楼的关系,正如师兄前辈所言,到该知道的时候知道,便也不会有被天道命运欺骗的感觉了。
慆濛按住白萧蠢蠢欲跑的心,让他照旧面对朝浥。白萧畏怯又恭敬地作揖支吾道:“朝浥神使。”
朝浥忙不迭扶起白萧,乐道:“这是茶楼,不是祁云山。”
白萧,一介俗人,怕朝浥知起初自己的不屑之意,便拿出十二分的热情尊敬出来,朝浥明令禁止了才作罢。
虽说白萧是生了魂的高阶人偶,但只要神使知道他的真身为何物,就可抓住他的弱点,一击击溃。
朝浥没心思,更没那意思对付白萧,他忙着对自己捏的人偶一筹莫展。
朝浥捏的人偶被慆濛委婉暗讽不算,还被白露指着鼻子哈哈大笑,偏偏那不成样的人偶连生气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慆濛将制作人偶的书堆在朝浥面前,好容易正色道:“斡旋造化一是灵力精纯,二是原身材料,这两大关键皆有所不足,能将它做出来已实属不易。”
朝浥一根手指头将人偶打散,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接着阅读对凡人可用的阴咒和阳咒,不管散落一桌的枯枝败叶。
阴咒,以神使名义惩罚生人,阳咒则以神使名义保护生人。它们融于于凡人魂魄中,直至咒印消失。但慆濛说阴阳咒严禁乱用,尤其是阴咒。地府判官会清算鬼魂因果债,如若鬼魂的罪过达不到承受阴咒的程度,阴咒会反噬神使。
朝浥不解判官如何清算,缠着慆濛带他去看。
慆濛想起白露总提起地府大殿不肯离去的旧鬼,犹豫半晌,终是受不住朝浥一双无辜闪光的眼睛,答应带他去地府,半路再去买两块桂花糕。
地府总要认识新神使,新神使总要直面六十五年前尚未散去到噩梦,特别是新神使因惧怕凡人命运而三次拒绝跳下渊池历世后。
慆濛牵起朝浥的手,须臾间落在一颗树前,打开树旁边的木门,走过一条漆黑的道,慆濛周身的金光照着前进的路,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到了十殿阎王殿。
朝浥以为他们会从鬼门关进,过了黄泉路和奈何桥,走过三生石,再进大殿的,没成想走了另一条路。
路过的地府鬼差一一恭敬地向慆濛弯腰作揖。
朝浥拎着桂花糕黄色纸袋,紧跟慆濛,不适应鬼差恭敬而又多心的眼神,问道:“刚刚那树是什么?”
“那树是檀释树,树下有神看守木门入口,以免恶意外溢,谭释树下住这兰素采和沉云,他们是七情中主管善和恶的神使。白露每日就是走这条路送话本的。”,慆濛忽然脚步一顿,往右挪了两步想遮住朝浥的视线。
然而朝浥还是偏头看到了唐翌,不过十步的距离。
“我就在这里等着,等着——求求你们,我不要当畜生!”
朝浥移走了目光,对着慆濛微微点头,示意无碍,唇角满是讽刺的笑意。
大殿里的新鬼已经喝完孟婆汤,不再对生前事念念不舍、斤斤计较,大多安静地排队接受审判,唐翌的嘶喊显得异常炸耳。
地府官见状忙弯腰解释:“按律此鬼应入畜生道,但此鬼不肯离去,小的正要上报。”
“嗯,地府办事效率可见一斑。”,朝浥淡淡说道,瞧都没瞧说话的地府官一眼,转身向唐翌的反方向走去。
六十五年来沉淀的淡泊宁静吓得小小地府官一抖,不敢怒不敢言地再弯腰作揖,想必这位就是苍穹让酆都从生死簿上划掉的凡人了。
朝浥不像六十五年前那样问能不能见到家人,也不会像揪着唐翌的脖子细数他的罪。他像个神使一样,不再过问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