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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春分-何以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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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躲避邻居的指点和官兵的搜查,朝浥在城郊呆坐了五天,当时探知真相的心冷静下来,陡然发现尚不真切的事实竟然他无比恐惧和心慌。

他对飞来横祸的原因避而远之,自欺欺人地回忆遍了十几年的悲喜,流干了眼泪,瘦脱了模样,回到了城里,因为今天爹娘和哥哥受刑的日子。

行刑那天,大概是春分,也可能不是,不似五天前,天气并不晴朗,灰沉沉的,却压不住一座城的躁动。

门庭若市,整个街道被塞得满满当当。认识的和不认识的、知道和不知道事情原委的、空闲的和忙碌的百姓将行刑台围得水泄不通。

朝浥想去看父兄一眼,就一眼就走,然而朝浥被挤在一群乌鸦里,进不去出不来,被迫听了朝浥这辈子的逃不了梦魇。

父兄的、还有福堤的惨叫声,像是暗夜里远处的呼啸风声,孤寂而煞人。

搭配着周围路人指指点点的说话声音,在朝浥的耳边一圈又一圈地环绕。

朝浥一开始还能踮起脚尖,看到父兄的脸,第一刀下去的时候,朝浥的脚尖再也不肯竖起来,朝浥的眼睛再也不肯清明——他想逃跑,冲出人群或者遁入地底。

然而他只能畏缩在人群里,想将精神与这世界割裂,但他做不到。他听得到父兄的每一次痛苦,听得到周围人的谩骂与不屑。朝浥知道他们在哪一刀气息减弱,知道他们在哪一刀死亡。

朝浥被硕大的黑暗完完全全地包裹住,与这世界勾连的最后一根精神丝绷断了。

终于离开了啊。

人群退潮似的退离开去,朝浥在行刑台对面的街道上坐了一晚,不想睁眼,因为睁眼就是行刑台,也不敢闭眼,因为一闭眼父兄的惨叫声音会变得更大。

好像自从他与家人分离,他就不断地陷入无解的矛盾之中。

白天的阴沉落到了地面上,风吹得朝浥全部血肉疼痛。没有哭声,但沥沥雨声如哭声,飘落在朝浥的每寸皮肤上,从零散走向集中,集中在昏沉的朝浥的脚下。

第二天,朝浥去送温苏徽。吸取昨天的经验,朝浥只站在路边,远离人群。

下了一夜的绵密小雨,天气仍然灰蒙蒙的,潮湿似有若无地裹挟着空气,压着人的胸口。

整个流放队伍走完了,朝浥都没有看到温苏徽。不详的感觉强烈,朝浥不甘心也不相信,悄悄地跟着流放队伍走着,极力目视,也没有看到她,直到朝浥来到一处乱葬岗。

郊区、草席、腐臭和熟悉的簪子,构成了朝浥对活着的温苏徽的最后的印象。

朝浥已经没有力气了,他找了一块木板,用了半天时间把温苏徽的尸体拖到无人的草地上,又用半天时间挖了一个土坑,用了一整晚的时间把土坑填上。

朝浥不知道这是城郊的什么地方,也尽量克制住没有掀开那张草席,他努力保持着对惨象的未知,但真的很累了,连攥着温苏徽簪子的力气都没有。

一如前一天,朝浥以自虐的方式,在温苏徽的坟边坐了一晚,又开始回忆这十几年的喜悲,所有的场景都归于最后家人被捆绑着带走的样子,以致他无数次地想跳下河,想以头撞树,想用尖利的钗子插进脖子,但他还是得活下去。

雨夜里的风吹得朝浥每一根骨头疼。

五更明亮的天预示着一个好天,三天没有吃过一点东西的朝浥再也站不起来,亮光让他闭上了眼,在地狱的人实在不适合这样的明亮。

他倚靠在树下,不知疲倦地思考自己何去何从,恐慌无助的情绪蔓延了三个昼夜之后渐渐化为凶戾和隐忍。

回城,茶楼,洗冤,报仇。朝浥抬起无力的手,阳光照得经脉一清二楚,这手里一无所有。

张小鱼冲着朝浥叫“小乞丐”的时候,朝浥噎得一句话讲不出来,他清楚自己的模样已不是从前朝公子的样子,只有面目可憎的乞丐才敢回到茶楼。

朝浥叹了一口气,自顾自从无人知晓的茶楼后门进去。

十几岁的人爬上三楼竟也能两步一走一停,朝浥真是不行了,看着顶楼屋里蒙着的一层灰尘,他更是感觉筋疲力尽。

先歇会儿,然后找吃的,然后在白萧没回来之前离开茶楼。

朝浥不知道白萧怎么知道他回到了茶楼的,他突然站在朝浥面前的时候,朝浥吓了一跳。朝浥想起白萧在之前就告诉过他朝廷或有大变,又是一声无力的苦笑。

白萧把朝浥喜欢的饭菜摆在他面前,朝浥行动缓慢地拿起筷子,才吃了两口,就吐了出来。

那些死掉的声音,由声音而想象到的死相突然就袭击了朝浥,反胃到连胃酸都吐不出来后,朝浥认命地放下了筷子。

白萧总像个洞察一切的旁观者,站在一旁,眼神清明,审视或者只是无感情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朝浥问:“你不要把我压到官府吗?”

白萧说:“不会,朝家是清白的,你应该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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