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世-清明-人生如寄
久无人居住的尘灰。方正动作迅速地收拾好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推着到处张望的喻慆濛出了屋子。
方正就着蜗居车库,不欲多谈他所谓好好活过的那几年,只玩笑道:“我认真工作,到处找你,这还不够吗?”
喻慆濛习惯隐忍,将责怪或心疼的话埋到胃里,只剩下一句:“这里退了吧,住到我那儿去?”
说完喻慆濛才觉唐突,人家家在这里,父母在这里,为什么要搬去华安市?转念一想,他是朝浥啊,怎么不能搬?表情千回百转了几个弯才恢复到原先冷静的脸。
“好啊。”,方正答应得爽快。
“你不要现世的父母了?”,喻慆濛犹豫地问,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方正,或者说朝浥,是以一种什么样的状态留在人世的。
“要啊,说什么瞎话呢?我可是我妈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方正向前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又收拾了几样东西走,“这次没落的了。”
“那你为什么知道我是慆濛,为什么有前世的记忆?”,喻慆濛打开后备箱,小心地问道。
方正轻笑一声,走到侧门边,在一个不会与喻慆濛产生视线接触的地方停下,沉声道:“那你又为什么知道我是朝浥,又为什么有前世的记忆呢?”。
方正抬眼,玻璃窗上的人目光幽深而冷漠。
方正想逼得慆濛说出原因,但他舍不得,慆濛以前教了他很多遍“既来之,则安之”,所以沉默只持续一瞬,他嬉皮笑脸地说:“走吧,哥带你去迟好吃的——啊,对,我要跟房东说退租。”
方正用魏朝浥对柳慆濛的口吻,说着一叶障目的话,轻而易举地让喻慆濛继续刚刚停下的动作,决定再不提起这个话题,也尽量不催方正回茶楼。
喻慆濛心虚,把人家晾在别处好多年,谁能不心虚啊?
蒙亚市位处北方,干燥比华安市来得早,湿润比华安市来得迟,四月的晴夜凉风阵阵,月上中天,夜明如昼,高矮远近灯光盏盏,霓虹点点。
两人找了一家饭馆吃了清淡的饭菜,方正带喻慆濛在熟悉的街道随意逛了逛,路过赵棠镜和李坤的家,远远地看一眼暖黄色的灯光便快步离开,躲开上过的小学和初中,绕开打过工的奶茶店和网吧,但没逃过下晚自习的高中学生的车流。
方正被喻慆濛护在路内侧,任由穿着校服的人群在耳边呼啸而过,并不加快脚下步伐,反而在营营逐逐中细闻青春无忧的味道。
方正没太多不甘,毕竟他几百年前曾是梁朝状元,他只是遗憾,为这一世的自己,为所有不能好好读书的人。
学生车流聚在一排小吃摊前,方正的郁郁寡欢被香气浓郁的淀粉肠和奶茶一扫而空,一双楚楚动人的瑞凤眼小狗似的盯着喻慆濛,喻慆濛安慰的话堵在喉咙,二话不说拉走方正,换了一套教育的说辞。
方正不胜其烦,大叫饶命。
晚上两人默契地住了两间房间,喻慆濛是心虚,方正是担心自己身上千疮百孔吓到喻慆濛,二人之间的朦胧不清就像第二天的天气,阳光里似潜伏凄哀,晚风里似飘荡阴郁。
孟家的坟墓不是简单一两座墓碑,而是一整座祠堂。
“孟家应该在历阳城啊,历阳城是现在的柏辉市,怎么在华安市有这么大家底?”,方正眼里映着“孟氏祠堂”几个大字,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双拳紧握到指节发白,不堪回首的过往宛如群山响彻疯狂的摇滚,无所不及又毁人心肺。
灰墙红边的孟氏祠堂庄严肃穆,喻慆濛抬头仰望,眸里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切,声音清冷:“你记得孟舟椿吗?”
方正心中猛然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