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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待那些人都百年之后,我才察觉,好像从那年开始,我便没再变过,成了个不老不死的怪物。”
知乐被永远地留在了失去一切的那年。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成家立业,再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去,看着过去的事情被他们篡改,唯有一件事情,成了当地人的信念。
人皮灯笼,会为村中的人带来好运。
若是用少女洁白的肌肤所制,那更是价值连城,谁家将其挂在门檐上,便是万贯家财的象征。
“如今人皮灯笼已不被用来换取粮食了,而是被用作娶妻的聘礼。穷苦人家养女儿是为了用女儿制成灯笼换钱,富贵人家养女儿,则是为了换穷苦人家女儿所制的人皮灯笼。”
知乐似嘲讽般地笑了起来,“荒唐至极,我想改变这一切。”
“那你先前为何不对我们说实话?”虚墨白轻抿茶盏,目光锐利,“是觉得本尊不愿帮忙吗?”
“不是。”知乐坦诚道:“因为尊者已入了魔道,当初给他们粮食的,也是魔界来的东西,晚生以为您与其有牵连。”
“那邪物还未除?”
“是。”知乐颔首:“晚生所求便是将那东西彻底除去。诚然,它救了当初的村子,可它也害死了很多无辜之人,已远远超过它所救的了。”
“人皮灯笼一事晚生会自行解决,只望尊者能将罪魁祸首去除掉。”
话说到这,刚刚跑出去释放恶心的周梓晨也回到了屋内,他面带疑虑地看向知乐不解道:“你准备如何解决?经年累月形成的信念,又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实不相瞒,会做人皮灯笼的人已少之又少,如今更是只有寥寥几个工匠能做出精致的人皮灯笼了。”他伸手抚摸着桌上的人皮灯笼,语气中隐约带着几分恼怒:“今日你救下的那人,便是为数不多的工匠之一,近来他的儿子将要娶妻,所以他虏了一位外乡女子……剥皮。”
知乐哽咽般地顿了顿又道:“那女子又做错了什么?被害得还人不人,鬼不鬼地活在世上。”
“什么?”周梓晨的惊愕溢于言表,“你说那女子还活着?可是,她不是被剥了皮吗?”
“那是种邪术,也是当初那恶灵传授的,有人说人皮若是死后再扒,会发灰白之色,成色远不如活剥。他们想要人皮,又不想害命,好似这般就能减轻自己的罪孽了。你们倒是说说,这么想是否可笑?”
“若是尊者愿意帮忙,那晚生这些年从他们家中搜刮来的财物,可尽数奉上。”
此话一出,即便虚墨白觉得此事颇为麻烦,眼下也不得不答应了。
“恶灵如今是否还在此处尚不可知,本尊需要一盏人皮灯笼为饵。”
“尊者是要做什么?”
“被戕害剥皮之人,若无有意相引,难到忘川轮回,本尊便好人做到底,送他们去轮回转世。”
入夜,周梓晨侧躺在室内的床上,紧盯着桌上那盏未点燃的灯笼。
“师尊,您真准备将这东西就这么放在屋里吗?”周梓晨有些不解地转眼看向一旁的师尊。
虚墨白转眼看向灯笼,回想起之前自己的徒弟还预备买两盏回去,不禁笑道:“怎么,如今觉得这灯笼不好看了?”
“不知者无罪,我当初也是无知才说好看的,如今清楚了其中的缘由,自然觉得心有不忍,且心生畏惧。”
“有何好畏惧的?”虚墨白伸手将灯笼点燃,莹莹火光瞬间点亮了房里的每个角落,他语气淡然:“人的贪念无穷无尽,定会有人付出代价。成仙并非为了救人,入魔也非真要害人,你何时能彻悟这番道理,便是真的步入修炼之路了。”
这几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淋在周梓晨身上,“所以师尊的意思是,我如今是连门都还未入吗?”
“你已是为师的徒弟了,还准备入哪个门啊?”虚墨白将灯笼递到了周梓晨手上,随后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出了房间。
周围死寂一片,周梓晨所走的每一步都胆战心惊,若非虚墨白化为北琼鸟站在他的肩头,只怕他一步走不敢挪动了。
可随着愈发接近山顶,周梓晨的双腿便似灌了铅般,抬都抬不动。
“师尊,我们一定要上山吗?”
他们已经走了半夜,可如今那山顶好像还是遥不可及。看着眼前黑漆漆的山间之景,周梓晨才后知后觉感到了些许不对劲。
“山上怨气重。”虚墨白轻声答道:“若是你看不清上山之路,想来是这盏灯笼的缘故。”
“灯笼?”周梓晨垂眸看向手上的灯笼,这灯火算不得微弱,却也确实什么都不曾照亮。
按理说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的,除非——灯笼并非没有照亮前路,而是前路有东西遮挡着,唯有灯笼可以照出其轮廓。
周梓晨下意识想到了之前遇到的无皮女鬼,吓得一激灵,“师尊,该,该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