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手

念初心的心里划过一抹不详的预感——青檀已经有好几日都没有走出骨屋了。

“青檀？青檀？”

过了许久，她才听见青檀低缓的声音。

“进来吧。”

念初心缓缓走入青檀的骨屋。

青檀坐在屋子里最黑暗的角落，悄无声息。

“青檀……”

念初心走了过去在青檀的对面坐了下来，刚刚开口才说了两个字，余下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

青檀不过几日没有走出骨屋而已，可此刻的青檀却仿佛一下子变老了。

灰白的发丝从她的头顶上飘落下来，罩着她深深陷下去空茫无神的双目，她粗糙的脸也布满了深深的皱纹，整个人竟然苍老了许多。

念初心的眼睛落在青檀灰白的发丝上，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青檀看着念初心的表情，轻轻地笑了。

“妖族寿命本只千年，纵然修炼，亦不过几万年而已。而我却已经活了几十万年。要不是我心里执念太深，恐怕早就去了。”

念初心的心被狠狠地揪了起来。

前几天青檀对她说，她断了他们所有人的希望，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她才真切地体会到青檀那句话的含义。

恐怕这里面受伤最深的，就是青檀了。

她在这里苦苦坚持了几十万年，除了暴晒就是冰冻，再就是望不到头的坚石，没有食物，没有飞禽走兽，没有花鸟鱼虫，没有任何活着的东西，没有任何红色以外的颜色。

有的，只是无边的死气。

几十万年，终于在地上长出一颗野生的藤蔓，结出能吃的果实。

她的生命中终于有了活物，有了颜色。

可不过才维持了几年时间，这藤蔓就被念初心连根拔起，再也没有了。

青檀心底那一丝仅存的对生命的执着，便也随着那株藤蔓彻底消失了。

所以才不过几天，她就老成这个样子。

“青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那样做……”

念初心顿时觉得深深的愧疚。

她毁了那株藤蔓，是断绝了他们活下去的念头啊。

鼻子突然很酸，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上前抓住青檀的手。

“青檀，我有办法离开！”

青檀抬起眼皮，淡漠地看着她：“什么办法？”

念初心张了张口，想要说出那个办法，可看到青檀的垂垂老态，她便开不了口。

青檀并不以为意，以为念初心不过是在安慰她而已。

她微微一笑，淡然开口：“你觉得，我们在这里这么耗下去，还有意义吗？”

“像我们这样，也能叫活着吗？”

青檀环视着四周，眼神空洞之极。

念初心随着青檀的目光一一看过去，入目的无一不是枯骨。

灰白色的枯骨在烈日之下暴晒，散发着浓烈的死气。

“就这样活着，就算再活几十万年，又有什么意义呢？现在死去，和再活几十万年死去，又有什么不一样？谁会知道我们的存在，谁会为我们悲伤？”

青檀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哀，念初心深切地感受到了青檀的绝望，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有一个劲地摇头。

她别过脸去，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问道：“青檀，你还记得你心里那个人的模样吗？”

听念初心这么问，青檀颓废的眼里划过一丝亮光。

“记得，自然记得。”

“我这一辈子，经历过很多很多的事，那些事我都已经不记得了，可那一天发生的事，我却记得清清楚楚……”

青檀的脸上露出女儿家的娇羞，声音也变得绵软温柔。

“那一天，天气出奇的好，风和日丽，而我也刚刚睡醒，懒懒地还来不及舒展我的枝叶，就看到一个男人从远处信步而来。他穿着一身浅绿色的长袍，长的也是儒雅俊秀，他就那样随意地走着，闲散而舒适，明明普普通通，可周身却像是在放着光……”

“我活了几百年，从来没有见过有男人能将浅绿色穿得像他那般好看的……于是我拼命摇晃我的枝叶，希望他能看到我，来到我的身下乘凉。”

“或许是我晃动得太厉害了，他也真的看到了我的存在，他站在崖壁下面仰着头看了一阵子，最后攀上崖壁，随意地躺在我的枝杈上，背靠着我的身体开始休息。而我，就一直那样傻傻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