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诗
“老板,结账。”
店里有客人挑选好书籍,走到收银台。周鹤归站起身,熟练地用扫码器帮她办理结账。
是位姑娘,面带探索地看了眼站在里面的宋杳,两秒,才收回目光。
宋杳看见她手上拿着的是泰戈尔的《飞鸟集》。
等人走了,她对男人说:“挑几本诗集吧。”
“有推荐吗?”
“刚刚那位姑娘拿的《飞鸟集》就不错。”
“读过?”
宋杳“嗯”了声:“高中的时候摘抄过它的句子。”
周鹤归走出去,到最里面的书架上寻找,恰好,还剩下最后一本。
“内容怎么样?”他问。
“简单的句子,但很美,”宋杳回忆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望向男人,“我可以给你念几句。”
周鹤归微抬下巴,示意她念。
宋杳开始了:“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的窗前唱歌,又飞去了。”
翻开书本的第一句。
周鹤归静静地听,与她四目相对。
“他的热切的脸,如夜雨似的,搅扰着我的梦魂。”
“有一次,我们梦见大家都是不相识的。我们醒了,却知道我们原是相亲相爱的。”
“一个忧郁的声音,筑巢于逝水似的年华中。它在夜里向我唱道——”
宋杳朝周鹤归走近一步,两人隔着收银台相对而站,细碎的阳光扑到她的脸上,映出琥珀色的瞳。
她轻声念完:“我爱你。”
“……”
店里的客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光了,穿堂风而过,吹乱宋杳的碎发,朦朦胧胧地糊住她的眼。
她看不清男人那双寡淡的眸子里,此时盛满了晦涩,向来平静的脸,头一回闪过怔愣。
但很短。
周鹤归直勾勾地盯着她,漆沉的瞳仿佛一个深邃的黑洞,可以吸走所有。
似乎只是念诗罢了。
他滚了滚喉结,说:“你们小姑娘都爱看这种诗集?”
这种诗集?
宋杳可不敢给大文豪抹上任何负面的形象,“里面还有很多哲理性的诗句,但我只记得这几句。”
这话不假。
她摘抄诗集那会,正处于青春期。少女心爆棚,也幻想过爱情,诗集里好句那么多,她就偏偏喜欢抄那些情啊爱啊的。
“嗯,”周鹤归也不知道信没信,“那我改天有空看看。”
宋杳抿唇,往周鹤归身前探了探,眉眼爬上好奇和探索。刚刚有些逆光,她没看见她说完“我爱你”时男人的神情,也不知道吓到他了没有。
“怎么?”
宋杳笑:“周鹤归,你戴眼镜的时候,看起来还挺正经的。”
像个隔绝情爱的“老”斯文人。
周鹤归总是跟不上她跳脱的话题,索性抬手将眼镜摘下来,转移话题:“宋老板,明天摆摊要用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
“……”还没。
被男人这么一提醒,宋杳想起来还有好多东西要准备。
她抱起自己的面包和男人告别,轻飘飘地踏夏而入,又轻飘飘地带风离开。来的时候莫名其妙,走的时候也莫名其妙。
至少在周鹤归看来是这样。
只是他也同样莫名地觉得,这间书店忽然好像一个开了一点点口的玻璃罐子,有一只蝴蝶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扇动翅膀,来来回回地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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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午后,宋杳待在店内专心致志地处理工作。
除了花束,她还画了些油画棒小画,色彩搭配明丽,再装进她买的小相框内,做桌面或者墙壁装饰也是极为好看的。
准备了一下午,一切就绪——除了车。
宋杳本想去租车行租一辆,但恰好得知宋平今晚轮班休息,于是她又让自家老爸将车开到青雨巷,借她一晚。
大大小小的东西装了两个大箱子,宋平帮她搬,扫了一眼那堆花花绿绿的小物件,尽管欣赏不来,但疼爱女儿的父亲还是发出赞叹:“手这么巧呢,做了这么多。”
宋杳嬉笑,话语里染上些撒娇:“弄了一下午,手都疼了。”
宋平知晓她又在装可怜,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进后备箱,不忘嘱咐:“姑娘家家的自己一个人,晚上就别到太晚。”
“不是我自己去,还有别人呢。”宋杳说。
“谁啊?”
“周——”刚说出口一个字,剩下的被淹没在自身后传来的话音里。
“宋杳。”
周鹤归抱着用牛皮纸箱装着的书,明明书籍的重量不小,但男人步伐稳健,面色如常,若不是手臂上微微凸起的青筋暴露了他此刻的动作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轻松,宋杳都要以为这是个空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