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片树叶

院子里的声音都消失了，隔壁街上渐渐传来人们走动的声音、早起洗漱的声音，她这才小心地锤了锤麻木的腿，扶着墙站起来了。

四周已经开始吵闹了，鸟鸣声叽叽喳喳的，她偷偷向那家人门口看了一眼，石子路面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只院门前立着一个土堆，细细尖尖的。陆盈盈想到昨晚那个着了火的树苗，有些不敢靠近。

太阳升起，似乎给了她昨晚没有的勇气，这院墙不高，以她一米七的个头，踮起脚就能看见院内的样子，于是她踮着脚去看——

沙沙声在墙内响起，她冷不丁地和院内的女人撞了个正着。也不能说是女人了，只是树干上突兀地长着个人脸，面皮被粗粝的树干撑得薄薄的，只隐约看得出来是个略有些美的女人，她的五官都长在树干上，陆盈盈看到她的时候，她也发现了她，仿佛受惊了一样，那张人脸尖叫了一声，然后迅速冲到被土地埋没的树根里，只是五官没跟上面皮的速度，还留在原地，剩下两只眼睛就这样直愣愣地盯着她。

陆盈盈也被吓愣了，不过一两秒钟，那个女人似乎反应过来了，那张面皮又冲了回来，嘴里咬着一个黑色的东西，离得稍近了，陆盈盈才看见是把木仓。

是手木仓，她吓的嘴唇哆嗦，跑出了这辈子没跑出过的速度，飞一样逃离了这条街。

没有木仓响，耳边只剩呼呼的风声，陆盈盈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呛得肺都要咳出来了，这才停下来。回神的时候已经身处方城的中心街了，身侧是方城的钟楼高塔，面前是打着哈欠起早赶着做生意的人。

她突然跌坐在地上。

有个卖早餐的老板看她似乎不舒服，过来问她怎么了。陆盈盈摇摇头，老板以为她是低血糖，给她拿了两个包子和一袋豆浆过来。陆盈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靠着街边的墙，咬了一口包子。

肉馅的包子，喷香，还带着热气，呼的一下热气就飘进心里了，陆盈盈鼻头发酸，没来由的就哭了出来。

“陆盈盈？”

她泪眼朦胧地抬头看，是客栈的老板徐斯。

他确认了一下自己没认错人，跑到她面前，扶着她肩膀：“总算找到你了！你去哪里了？他们昨晚找了你一夜！”

人体的热从他的手心源源不断地传到她身体里，她的恐惧像是终于有了宣泄的闸口，眼泪大滴大滴地滚下来，眼前的人渐渐看不清脸了，却让她莫名地信任，她又低头狠狠咬了一口包子，扑到他怀里，口齿不清地哭着：“我被妖怪追啊……妖怪啊……人变异成树了啊……还要木仓毙我啊……我一动都不敢动啊……我快冷死了……”

徐斯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他一动也不敢动，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安抚似的拍拍她后背。

陆盈盈太能哭了，她抱着徐斯哭了二十分钟，徐斯没办法了，打电话给唐瀚城，让他来接。

唐瀚城和胖子是开车来接的，这时候她已经又抱着徐斯哭了二十分钟。

见陆盈盈这个样子，唐瀚城和胖子本来准备好的冷脸也用不上，只好把她哄上车，只是她说什么也不撒手，只是抱着徐斯哭。

回了客栈也是。

扶叶正坐在床上小口小口地吃面包，面包还是昨天徐斯给的，见到众人砰地推开门挤进来，被吓了一跳，面包屑簌簌地落在地上。

众人把陆盈盈放在床上，她还是抱着徐斯的胳膊不撒手，这个时候，徐老板的衣服上已经是一块块的水渍了。

唐瀚城看得眼皮直跳，又没法说什么，只好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

陆盈盈终于哭累了，渐渐窝在床上睡着了。

徐斯想把胳膊抽出来，但是他稍微动一动，陆盈盈就要在睡梦中哭出声来。

“我这样，是不是可以找你们申请发工资啊？”徐斯指了指陆盈盈。

当下这个情况不太适合讲笑话，但是徐斯这句话确实把唐瀚城逗笑了，“学雷锋志愿者，发什么工资？”

“唉，”徐斯摇摇头，“没天理啊没天理。”

昨晚为了找陆盈盈，唐瀚城和胖子都是一晚没睡，现在人找到了，两人也后反劲似的觉得累了。

唐瀚城让胖子先去休息，见这里暂时没什么需要自己的，就点了根烟，说：“我去前台帮你看店。”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徐斯的店这个月刚刚出了命案，没什么人会订这里，唐瀚城就躺在前台的靠椅上养神。

这一趟来方城实在是亏，人没有接到反而还把自己困在这里了，虽然还不知道陆盈盈昨晚经历了什么，但是可以知道她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说不定还差点折在这，最重要的，这趟白来，海嘎的线索也没有了。

越想越心烦，他又抽出来一根烟捏在手里。

“唐瀚城。”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脆生生的女孩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他一夜没睡，刚眯了会，正是困意正浓的时候，不禁有点恍惚，耳边听见的声音就好像是从上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