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
柏舟盯着那片血迹,抑制不住地颤抖。
为什么她会患上阅读障碍?
梦靥,从来都来自于现实不是吗?
一年前,先夫人身体已经差到必须卧床休养,她不得已放弃了所有公司业务,将偌大的公司全部交给了柏毅。
柏舟那时还没有发现柏毅的真实面目,仍然尊敬、濡慕着这个平日里十分严格不苟言笑的父亲。
每当先夫人在夜晚遥望着大门的方向时,柏舟总会认为那是一个温婉的妻子在等待她忙碌的丈夫,但事实上,那是一种恐惧与庆幸相交织的情感,背后真相的复杂程度远超自己想象。
只可惜自己当时没有真正辨别,才害了先夫人那么隐忍地支撑。
那还是一个夜晚,夏夜,柏舟清楚地记得。
因为那天正当十五,月亮很圆很圆,像诗人口中的“白玉盘”。那天蝉鸣声很聒噪吵闹,从露台传过来。
“母亲,您觉得累吗?”柏舟轻声询问靠在沙发软垫上揉着眉心的先夫人,“我扶您去休息好不好?”
穿着披挂的温婉女子听了这话,只笑着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小舟,我老了,看这么一会书就头晕眼花的,但我啊,还是想趁着你回来多陪一陪你,等你回了学校去,我可就只有一个人啦,什么时候可能就见不到你了。”
柏舟听她这么说,心里酸涩,眼眶也微微湿润,“母亲,医生说了,您只是小病,可别自己吓自己。您要是想见我。我请假就是了,一定回来看你。”
“你们孩子学业重要。”先夫人咳了两声,“霄贤也是,你们在那种学校,哪里那么容易就告假了,别为了这种小事分心,继续看书吧,我再陪陪你。”
柏舟刚想开口,听了最后一句话也只得点点头,继续读手中的《渗透测试实验指南》。
先夫人也在安静地读书,雏菊花的清香萦绕在柏舟的鼻尖,是母亲身上让人安心的味道。
秒针不紧不慢地踏着它的步伐,走过一分钟后,时针正式将矛头指向“九”。
多么令人安心的夜晚,柏舟陶醉其中,只想延长再延长这时间。
“嘎——”的一声,然后是“砰——”的声响
这是什么?
柏舟翻了一页的书上溅上了大片红色。
随后,脸颊上温热的触感传来,柏舟伸出食指轻捻了一下温热的地方……
还是红色,带着血腥气的红色,还沾着一点点白。
是,是血吗?谁的血?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难道是?不可能……
“夫人!怎么会这样!来人!快来人啊!”
“叫医生!快去叫医生!”
尖利的叫喊声划破了柏舟的理智,她机械地、颤抖地抬头……吊灯闪亮的钻石刺痛了她的双眼。
血泊里的人,是那个女人。
抱着自己玩耍的女人、维护自己尊严的女人、温声叫自己读书的女人……
好疼……心口好疼……
呼吸不过来了……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坐在那个位置?为什么不劝她去休息?为什么……为什么?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视野模糊不清的同时,雏菊的香气就这样消逝了。
她从此不敢翻开书页,因为无论那本书是谁写的、内容是什么,她总会出现幻觉,喷溅的血迹与23的页码、忙碌的声音与温热的触感。
在那次事故中,柏舟的左侧大腿、右侧膝盖扎入了玻璃片,她却毫无知觉地跟着保姆追着先夫人的担架跑了很久,这也导致了她的腿一碰下冷水就会疼痛不止。
……
其实她就快要好了,真的快要好了,她遇见了祝余,祝余对她是特别的,她被人坚定地支持了,她就要从恐惧中走出来为先夫人报仇了,她就要去接近真相了……
她有好好吃药啊,幻觉已经越来越少了……已经不解离了……对了,她还打算养一盆雏菊呢,就在天天看肖维弹琴的窗台上。
她用仇恨对付抑郁的无力,明明已经做得很好了……
对,深呼吸,深呼吸,你可以的,别怕,别怕……别抖,不许抖,你要坚强,不许抖你听见了没啊!
为什么还在抖?你为什么做不到?为什么……为什么?
废物,你个废物!
果然还是……不行啊……
眼前的场景又换成了那个温馨舒展的房间,那本书的页码还是23,那个温柔的女人的身体僵硬地躺在那里,血迹从她身下蔓延出来……
“舟舟!舟舟!”
别叫我了……
“你醒一醒!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好累……
我好像又看见了自己的身体……
像个线被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