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
金秋九月,本天气凉爽,但南码头却一片热火朝天,无节奏的“嘿咻”声北码头边都能听到,一个个汉子打着赤膊,露出油光发亮的黝黑肌理,正卖力的扛着货朝货船走去。
在这其中,身穿灰色布衣、高挽发髻、明显比别人矮瘦了一截的何芝柳就显得尤为突兀。
一麻袋货物扛在肩上,活生生将她的头都给淹没了,却一步一个脚印走得极其稳妥。
“姐,姐。”尚显稚嫩的声音穿过人群传来。
何芝柳脚步一顿,拧着眉将麻袋递给船上的帮工,抽出腰间能拧出水的布巾擦了擦如雨下的汗水,略带不解与薄怒的看着瘦小的男孩跑过来。
“姐。”何芝书跑的气喘吁吁,手撑着膝盖弯下腰忙不迭大口大口吐气,凸出的单薄脊背上贴着的衣裳湿了个彻底,成了另一个颜色。
“你怎么来了?”何芝柳将他拉到无人的地方问道。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学堂念书。
何芝书不嫌弃的从何芝柳手里拿过布巾擦快滴进眼里的汗水:“爹让我来叫你回去,说是家里来了人。”
何芝柳没好气的说:“他叫你来你就来。”
家里来人关她什么事,什么时候轮上她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出来见客了,除非……
“你回去告诉他,码头还没放工,他要是能等就等着吧。”何芝柳将布巾挂回腰间,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何芝书的额头,“说过多少回了,就是发生天大的事也不能逃课,给我长点骨气,听到没有?”
“听到了。”何芝书捂着额头吐舌头,跑的飞快,“姐我回去了。”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刚放工的何芝柳还没有走出码头,就听得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她指指点点。
“诶诶诶,就那儿,擦汗那丫头,二十一了,还没人家呢。”
“呵,怪得了谁,何家丫头不止眼光甚高,还不知羞耻,眼见的往男人堆里钻,何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街口要饭的叫花子怕是都不肯娶她。”
“可别介,没听说么,今儿个有人上何家提亲,王媒婆这回是赚大发了!”
“谁呀谁呀?谁家愿意收了这老姑娘?”
果然,只有说亲的上门她爹才会让她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挣而赶回家。
至于那些难听的话,她已经听了很多年,心里早就激不起半分波澜,既是麻木,也是因生计奔波而分不出心神去计较。
茶余饭后的谈资嘛,她应该为能给别人的无聊生活解闷儿感到荣幸。
何芝柳家在城西临城墙的小巷尽头,小巷阴暗逼仄,常年充斥随处可见的青苔和不知名蚊虫,一不小心就会摔个狗吃屎,或者咬个浑身疙瘩。
那里集结了各种在生活底层挣扎的人,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
像她这种有一份工,能自给自足的已足够让人羡慕,无人会认为去码头上工是不要脸的事,以致于每天从这里走过的一小段路程是她最轻松的时刻。
从码头到家快走至少要小半个时辰,等回到家天都快黑了。
何芝书百无聊赖的坐在门外石阶上,见她回来立马谨慎的往院里瞅了瞅,小声提醒:“姐,是汤家,爹收了银子,你得有个数。”
汤家?首富汤家?莫非汤老爷汤慈终于要纳妾了?
何芝柳脑中快速转了几转,面色冷静的穿过名义上的小院。
“哎哟,我说何家大哥,这就是你不对了,我们芝柳多好一姑娘,那小模样娇滴滴的,我见犹怜,你就这么让她去码头上工,不怕那一堆没有见识的男人红了眼啊。”王媒婆掐着嗓子毫无诚意的数落,“说你这当爹的不称职都是轻的,看看这天,都黑透了,路上遇到个好歹你自己也吃亏不是。”
何芝柳心里冷笑,不愧是媒婆,瞎话说的也不怕闪了舌头,再说她也不是头一天去码头上工,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她家里那点龌龊事,这会儿来假模假式的替她抱不平,不是明摆着看笑话么。
“还是王媒婆心思透彻,知道这事孰对孰错。”何芝柳话音落地才进屋,上方坐着何风和一个四十左右的和蔼男人,她认识,正是汤慈,“我在回……”
“姐姐。”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个人跳出来打断,“爹,姐姐,是她。”
何芝柳看了看这个身穿天蓝锦袍,比她高了一个头的男人,面庞白皙,眉眼清明,唇红齿白,十足的俊秀小生之态,只可惜那张透着天真笑意的脸上却泛着傻气。
姐姐?呵,傻小子,这称呼可是错辈了。
“见过大少爷。”何芝柳对着汤平安行了一礼后才对汤慈行礼,“见过汤老爷。”
“诶,好好,以前只听说何家丫头贤惠勤快,今日一见,才知原来是貌美之人。”汤慈笑嘻嘻的打趣何风,“何老弟,王媒婆说的没错,你呀,就不该放她去码头上工。”
“是是,汤老爷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