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笺 :家书抵万金
话说,自从去年以来,我的小叔叔陈如圭,已经从旧日的叛臣演进为了新朝的逆贼。但是我们竟然可以通信了。一则,从西南边境到长江一路的道路阻隔打通了,新的驿站建立起来了,从云南、从广州府传递消息不再是掉脑袋的营生。二则,江南这几位夫人也并不将他看做反贼,而是义士。至于冯郎,随时俯仰,是可以变的。
小叔叔寄来的第一张信,只有寥寥数语,略叙寒温。并一副淡淡的江南山水,用墨画在绢布上,左上写了一句诗,是唐代崔道融的《牧竖》:卧牛吹短笛,耕却傍溪田。
想来小叔叔是思忆江南了,只好画了这幅家乡景致聊表思念。卧牛、短笛,用的倒也不甚贴切。不过,既然他安好,我一颗心也放下了。
我将这幅字卷起来,和其他家信放在一块。
才收好,柳夫人就叫人送了一张柳树枝花笺,约我前去喝茶。
“听说陈仲衡将军有了音信。”她开门见山。
我点点头,将那一句诗和一副画讲给她听,没有什么需要隐瞒她的。
她点点头,铺开笔墨,将那句诗写了下来。
后来,小叔叔每次寄了信来,我都给柳夫人看,小叔叔没有诗才,却总爱抄一句古诗,表达心情。
野草闲花不当春,杜鹃却是旧知闻。辛弃疾的
柳色黄金嫩,梨花白雪香。《宫中行乐词八首》 李白的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元稹的
这些信件冯家姐弟并没有阻拦,而是尽数交给了我。
小叔叔总是这般喜欢花草,让我想到那年祖母要大家做春盘,他堆砌的广寒宫;又想到素白姐姐在时,许诺要给他带洛阳的牡丹的名种,一阵黯然神伤。
柳夫人看了,也没什么话说,只是默默陪我坐着。
这时候,江南情形又变了,我已然暗暗知道。钱大人在降清后又开始谋划反清复明,他们甚至都与云南的事情多有往来,奔走募捐。不仅暗中与西南和东南海上的反清复明势力联络,还致书给南明桂王政权桂林留守瞿式耜,向其透露江南清军将领动态以及可能争取的部队。至于在亲赴金华策反总兵马进宝反清;在李定国攻克桂林、郑成功起兵北伐之时,积极响应,“尽囊以资之”,那些都是后话了。
这时候,投清的江南人士与反清的江南人士得到了最大谅解。我似乎朦胧知道小叔叔的家信里有一些关窍,不过,既然柳夫人不说,那我就不问。
只是将那一封封家信,誊与她看。
附注:采药采菲,无以□□,字面意思是扬长避短。原文指的是女主人公的丈夫所重的是女人的容貌而轻其德行,表现了丈夫好色的品格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