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垣

霜雪覆盖至她脚下的青石板。

石板覆了透明的冰层，变作一个清晰的镜面，映现出天幕中正发生的一切。

红殷殷的天色，均匀地铺满了整个上空。

遥遥望去，四面苍翠的山谷，仿若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

唯有花暗头顶悬着的一颗巨型水滴，是淡然的粉红色。

可若瞧得仔细些，便会发现那是由截然不同的一红一白，混合而成。

水滴往下坠延时，花暗只觉周身的寒意减轻了许多。

她颤巍地虚开眼帘，先是看见自己周围的一大团暗影，而后在一股巨大热浪中，她愕然地仰起头。

只这一眼，她登时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瞎了。

这浓烈翻滚的红光，犹如火山喷发时的岩浆一般，不仅冒泡，还辣眼。

且它一张一弛，永恒不变的律动，伴着呼啸雪风，只觉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花暗身形一晃，仰躺在地，旋即曲起两个胳膊肘撑起上半身，倒着左扭右扭，向后撤退。

“咚——”

后脑勺猛地撞到一块硬物，她龇牙咧嘴地转头一瞧。

按这个方位来看，这道立得挺直的冰雕……

“师父！”

花暗惊呵一声，登时起身跑到林尘面前，把他紧闭的眼眸扒开了一条细缝。

林尘没死，只是没有力气睁眼。

梵祝手握乾坤剑时，他便知此劫逃不过了。

于是为了延长结界的有效时间，他不得不将自己的魂魄献祭其中。

生魂祭与法器，二者相融，便可于瞬息增强灵力。

林尘在山野闭关，常会见到一些被追捕的妖灵。

他们往往被逼至绝境处时，会妄想以此秘术逃脱。

但最后都因秘术中的一句后记，选择了放弃。

这是世间唯一公开的上古秘术，因于自身命脉相连，所以极其凶险，即便公开，真正使用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而林尘便是其中之一。

他用灵力幻出结界，当作法器，再以自己的生魂祭之，才得以在末日般的情景下安然无恙了几个小时。

也正因如此，方才结界破损的刹那，他的七魂六魄即刻遭到了重创。

幸运的是，他身为凡人，当魂魄脱离血肉之躯时，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他想起上古秘术的后记：奉劝众生，若将自己的全部魂识尽数剥离，逃避因果，便再无转世投胎的可能。

所以在献祭生魂的最后关头，他悄然的留下了一缕残魂。

而今，这缕残魂在他体内，只能维持他微弱的心跳，再分不出一丝气力运转他周身流动缓慢的血液。

可他再次忽略了他的徒弟花暗，是一个多么轴的人。

不过也拖着她的执着，林尘从被扒开的那一道缝隙中，窥见了即将封住豁口的绳索。

那本是一串剑穗，一串千年前祝神被迫注入灵力的剑穗，一串千年后，祝神主动注入灵力的剑穗。

“呵……”

林尘颇感无力地轻笑一声。

他想不到这世间，比人还傻的神明，他竟在短短的一天内，见到了两个。

其实对花暗来说，是两个半。

只可惜她并不知晓这上古秘术，所以也更加不明白隐在云雾中，一站就是一整天的神明。

可是忽然间，她发觉整个天幕都暗了下来。

蔓延于整片晴空的赤红，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茫的灰白。

花暗拍打林尘脸颊的手停了，她抬头朝方才她蹲着的地方望去。

血红水滴仍在，只是不知何时停止了跳动。

“当啷——”

耳畔忽响起一声碎响，极为清脆。

花暗扭头，看见了声音的来源——

祝神手里的银色…圆环？

风声渐息，祝神没有觉察到花暗讶然的目光。

只是将银圈拿在手中，沿着它光亮的圈环，慢慢地捻着转了一遍。

身下，被梵祝斩裂的豁口，已用吸食了他一半灵力的剑穗，封盖住了。

闷呛的焰火不再往外冒，空中的红光也尽然消散。

祝神微微垂首，目光落在豁口处，只觉眼前景象，仿若又回到了千年前。

那时，池炎胸口插着神力巍然的桃木剑，穿透地面，直坠十八层。

直到那把桃木剑再次回到林尘手中，众修士才齐齐围拢，在此处讨论着该如何封锁这个深不见底的洞口。

有人质疑道：“林道长，你确定这桃木剑，真是因着那邪魔有了悔改之心才回来的吗？”

有人呛声道：“我看未必！池炎品性人尽皆知，此番说不定只是个障眼法。”

也有人提议道：“不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