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
祝神循声而望,眼前,红衣白裙的少女满身黄褐尘土。
她神情惊惧,面色惨白。
周身却围绕一团不明黑雾,裹挟着她,与身后漆黑的洞穴近乎融为了一体。
唯独她紧攥的掌中,透出了几缕隐晦的光亮。
“金铃…”
祝神眉头一皱,目光从少女手中回转至她的面庞。
他忽想起二十多年前,祝神庙外来了个偷祈愿条的流浪神。
那时,他从她的自言自语里,得知她此行目的与梵祝有关。
于是不得不顺水推舟,掩护她进神庙,成功取走了祈愿条。
可他未曾料到的是,如今这个少女散发出的灵息,竟与千年前,他拼死从奔向死亡的队伍里救下的归黎,一脉相承。
祝神救下归黎那天,他本在庙中庭院赏月。
黑沉夜空中,蓦然窜出细碎的斑斓光点,缠绕着汇成了极细长的线。
那是已散灭的七魂六魄,每隔一段时间便能看见,实在是太平常不过。
但他却从那天的光团里,窥见了一颗跳动极微弱、残缺不全的心。
于是他幻出一尊白玉净瓶,将那缕正散灭的神魂,一点一点,悉数召回。
随后每日再以灵力浇灌,直至他重新长出眼、耳、鼻……
这具以灵力所砌的新肉身,不再仰赖于人类所供奉的香火存世。
全然依靠灌溉者的灵力,因而形成了一种契约关系——
成为灌溉者的影子,一个投射的幕布
生则同生,死,则犹如脱离树干的枯叶,独自凋零。
可现今,枯树已坍塌,归黎神魂俱散,为何栖息于他之上的绿叶仍然……
祝神脸色蓦地一沉,目光再次看向少女掌心散出的光亮。
他本以为她能毫发无伤,手持金铃冲破他设在洞口的结界,是因她身上有来自归黎继承他的神息。
殊不知,此事远非他所想的那般简单。
“老友,好久不见。”
猛然,一阵熟悉的慵懒嗓音传来。
祝神面色一滞,看向黑雾下垂头的少女。
她的魂识已然不在体内,喉间发出的声音更是与那声尖嚎的“归黎哥哥”迥然不同。
傀儡咒……
祝神的心底已有了答案。
旋即,他平静地凝视着那团雾气,答了一句:“别来无恙。”
千年久别,忽又重逢,自斩断那把桃木剑伊始,他便早有预料。
只是不想这一幕,来得如此之快,而他出现的方式,也如此特别。
连一句寻常的问候,由他口中说出时,都带了一种早该如此的轻蔑,和戏谑。
静默良久,一声轻笑从黑雾中响起。
下一瞬,一股寒风袭来,挟着少女一起,钻出了洞穴。
祝神站在原地,隐于袖中的手暗自发力,握在掌中的剑穗也跟着被揉成了一团。
他走向归黎散灭后留下的黑袍前,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轻地拿起了地上的银项圈。
他阔步迈向洞口,御风而行,不消片刻,便赶到了犹如岩浆喷泻的玲珑山顶。
凉爽深秋,在本该桑榆暮影的落日时分,从无边天穹到葱郁山林,全都被浸染上一层深不见底的鲜红。
祝神落于已裂成两半的金身像前,看着那汩汩升烟的豁口,鼻腔里不断涌来焦碳的气息。
那里深不见底、暗无天日。
传闻在那之下,锁了一个曾妄想颠覆人间的邪魔。
若在世生灵,无视世间运行规律,无恶不作、罪孽深重,死后的归宿便是与这邪魔作伴,永世不得超生。
那里,被世人称之为——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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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声响起时,花暗不顾一切冲上前,飞扑到了她师父林尘的脚边。
许是前冲的惯性太足,她没来得及刹住脚。
一头撞到地面的碎石砖,整个人顿时就晕晕乎乎的。
直到听见师父喊出那句中气十足的“住手!”时,她才猛地一醒神,下意识扭转头。
“锵——!!!”
那是一道,犹如闪电般劈斩而下的剑光。
待剑刃抵到金身像的刹那,无尽威压,带着四处飞溅的火星,以此为中点,奔向方圆百里疾速扩散。
旋即四面震荡,山石瓦砾轰隆隆地滚砸而下,连着金身像下的震波,将道观青砖硬生生撬出几十条蜿蜒的裂缝。
花暗就匐在那砖上,缝隙扩至她身下时,只觉五脏六腑忽生出一股无形猛力,拉拽着她紧紧贴向地面,似乎下一秒就要嵌进地底。
她咬紧牙,双手撑放在身体两侧,胳膊肘冲天而竖,青筋暴起的额头直抵地面,拼死与绵延不断的震波抵抗。
她的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