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
花暗将茶盏送至唇边却忘了张口,滚烫的开水浸住她的上嘴皮,霎时红肿成一片。
她缓了半晌才机械性地抬起头,磕巴地问:“你...你说..啥?弑啥??”
知秋略过她的惊讶,若无其事地补充了一个字,“弑邪神。”
“呵...呵呵.......这,这样啊...”
花暗颤巍巍地放下水杯。
忽然想起二十六年前,自己也是在差不多的情形下受一位信主所托,摆下了修行生涯中的第一个供台。
时过境迁,如今她在这方面的技艺早已纯熟,偏生寻她这女学生,并不为着求神拜佛而来。
她抬手碾去额角冷汗,不禁感慨,怎么总是在师父闭关的时候接大单。
“道姑,这卡里有五十万,如果不够,我再去取。”
花暗醒过神,忙不迭地答道:“够了够了够了......”
知秋指间夹着银行卡,她的家庭本就富裕,加之父母意外离世赔付的保险金,钱财便成了一堆数不清的数字。
花暗悻悻然地接过薄卡片,有钱财、有契机,她就是再想推脱也找不到其他理由了,可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
罢了,平时看师父做法总学到些皮毛,干脆死马当活马医,总不至于和钱过不去。
“你随我来。”
一番思想斗争结束,她领着女学生往观中的后山走去。
“这位小道友叫什么名字?你是如何寻到我们这座道观的?”
知秋垂首看着脚下的路,只答了前半句,“知秋,梁知秋。”
至于后半句,源自她春游掉队时,领她下山的村长。
当时他扬扬得意地介绍这座山,说别看这山头小地方偏,山顶头的小道观可是真神的居所,村里平安无事多年,全凭了他的护佑。
她扭头朝山顶处看,村长又笑着打趣她,那道观奇得很,远处虽能瞧见,但一走近就没了,若是没点仙缘,平常人还真拜不了。
花暗本还等着她的后半句,一抬头却发现后山已经到了。
说是后山,实际上只是一整块高耸入云的岩壁,在它的正前方,是师父用妖灵试验符咒和法术时所用的圆形法阵。
此处无风无光,阴冷异常,每每听见那些妖灵的哀嚎,她总犯怵,可师父却宽慰她说,做这事儿的性质和医学解剖差不多。
花暗走到一侧的木桌边挑挑拣拣,换作平时,这些法器她连多看一眼都会被师父责骂。
“三清铃、摄魂镜、葫芦瓶......”
她指尖在众多法器中游走,这邪神的修为定比妖的高,但这么多器物,该用哪个呢?
思索良久未果,她索性挑了十多样顺眼的,挂上飞行符直接围着法阵摆了一大圈。
知秋盯着这熟悉的画面,仿若下一秒花暗就会拿着竹编的圈环走来,对她说十块钱五个圈,套中哪个得哪个。
“道姑,你这是......?”
“多多益善嘛!”
花暗不以为意,她抬手起势,法阵受灵力催动渐渐亮起白光,须臾,法器悬空,叮叮当当地响成一片。
五分钟过去,她举着的胳膊都酸了,周遭仍是一片宁静。
她撤下身,召回法器又去木桌前换了一批,如此几番下来,发生变化的,却只有她被汗水浸湿的衣衫。
“呼呼......”
花暗靠着墙,在原地大喘气,第一次亲自上手的兴奋劲儿早过了。
“不应该啊,这法器师父每日都在炼,总不至于连让它现身的灵力都没有吧......”
她暗自低语,忽转向身旁的知秋,“你确定那东西还跟着你?”
知秋没答话,侧身给了背后的墙壁一拳,嗯软的,“我确定。”
“行吧,那我再试最后一次。”
花暗直起身,桌上没用过的法器仅剩六七样,她照葫芦画瓢,仔细思索师父做法时的细节,双手结印再次启动了法阵。
“砰,砰,砰......”
坚持了片刻,她忽感气竭,法器像断电的灯泡,闪了两下就挨个儿落到了地上。
她躬身靠到墙壁,垂着头,直冲知秋摆手,“知秋,你......我......唉!”
知秋扶着她一只胳膊,摸到她后背的汗水已蔓延到衣袖。
花暗伸出食指,朝前方五零四散的几十件精致法器左点右点,最后化为一声无奈地叹息。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知秋冷着眼,忽然扫到木桌腿下有一把落灰的桃木剑,其余法器她不懂,但父亲重风水,这辟邪的桃木剑她可见过不少。
她疾步上前,抄起深红色的桃木剑行至法阵中央,双手握紧剑柄,朝着阵眼狠狠地劈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