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黄术
子闹的人了,然而当真是山外有山,她说一句话,宗暮非简直能接上十句话。他们行路的速度,也比原先只有许翎竹和方恂二人时,慢了整整一倍。
每天太阳未落,宗暮非就嚷嚷着走不动了,开始寻找可以借宿的人家。大多数人,身子或多或少都有些不爽利之处,宗暮非便借着治病的由头,天花乱坠地描述一番。普通百姓哪里懂得医理,再加上宗暮非一身白衣飘飘,更觉得遇上了神仙,连连道谢不说,直将三人如菩萨般好吃好喝地供了起来。
方恂从不做任何表示,在何处睡觉,对他全无分别。许翎竹却总有些过意不去,吃过晚饭,悄悄把宗暮非拉到了僻静角落里。
“你刚才所言,都是真的?”
“那是自然,我有必要说谎吗?”他皱着眉头问。
“那位大娘……病情真的如此严重?”许翎竹将信将疑,“可是我见她体力充沛,中气十足,全无病弱之相。”
“我就说,你们根本不信我。”宗暮非极为不满地撇撇嘴,但仍然解释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现在确无大碍,但排泄不畅,深夜惊醒难寐,时常咽干口燥,即使天气转凉,稍一劳作,也会大汗不止。这些症状,在你们眼中可能不算什么,但对我而言,无异于重疾将至的征兆——当然,我刚才在大娘面前的描述,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夸张。”
顿了一下,又连忙补充道,“我故意说得严重一些,是怕她不以为意,不按时去抓药服用。”
许翎竹仍蹙着眉:“但他们只是普通农家,你……我们三个在这白吃白住,是不是不大妥当?”
“我可是救了她一命!”宗暮非立即瞪圆了眼睛,“我不收她分文诊金,也没让她准备大鱼大肉,而且就住一晚,有何不妥当?我是神医,又不是有钱没处花的傻子——不过,你们两个没什么用,你倒是应该给一些银子。”
许翎竹顿了顿:“也行。”这才松开了拽着他袖子的手,“我应付你多少诊金?”
“你……不用付了。”
“你又不是傻子,为什么不找我要诊金?”许翎竹奇道。
宗暮非却显得有些挫败:“我,我既然是神医,总要有医德才行。你体内之毒……说实话,我没有十足把握能解,所以,不能收你的银子。”
“哦?看来,还有神医不能解的毒啊。”许翎竹挑眉,故意将重音落在了“神医”二字上。
宗暮非不服输地瞪着她:“你——你等着!我一定给你配制出解药!”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回了屋,挑灯钻研起他路上采摘的叶叶草草来。
这一路,宗暮非时常走着走着就蹲在路边,或者从路上跑进林中,或者攀到道路沿边的峭壁上——采摘药草,这再次大加延缓了三人的行程。这些药草,方恂和许翎竹约摸识得一小半,大多时候,都只能听着宗暮非独自念念叨叨,不知脑子里又想出了什么新药方。
“你为何喜欢白衣呢?”一日行路,许翎竹问他,“你经常上山采摘药草,穿着白衣白袍,多不方便。再说,以你的性格,难道不应该喜欢五颜六色的衣服吗?”
“这只能说明,你还不够了解我。”宗暮非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指,而后扬起下巴,一撩袍袖,白衣当风,“我穿白衣,当然是因为只有白衣,才衬得上我江湖第一神医的名号了。”
“哈哈哈哈哈!”许翎竹笑得前仰后合,转头对方恂道,“江湖第一公子,你也买一身白衣穿上?”
方恂不可理喻地看了她一眼。
“他一直如此不近人情吗?”宗暮非戳了戳许翎竹的胳膊。
“是啊,”她点头,“更适合一身冷淡的白衣不是?”
“他不如我好看,穿白衣也不好看。”宗暮非一本正经地摇头,又问她,“你为什么要与他结伴啊,不觉得闷吗?还是说,南青剑派的弟子都像他一样闷?”
“哪有,其他人都很好相处。”许翎竹笑着道,“我习惯了,再过些日子,你也会习惯的。”
“为什么要习惯这种事。”宗暮非小声嘟囔,“如果是我,才不会和他一起出门。”
许翎竹憋着嘴角的弧度,半开玩笑地说:“那或许,是因为方恂脾气不好,万一他突然发疯,持剑乱杀——我是唯一能够拦住他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