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彼端(17)
一阵陈旧而干燥的、略带苦味的气息立即钻入了她的鼻端。在林兹打开房间里的灯之后,映入弗洛尔眼帘的景象令她稍稍吃了一惊。
虽然仅有一门之隔,这间屋子的风格却与外边的客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比起卧室,这间屋子更像是一间储藏室。屋内的面积比从外边看上去的要大上许多,其中摆放着一排排高度与天花板相接的柜子。一共有六排。弗洛尔迅速地数了出来。每两排柜子之间留着仅供一人通过的间隙,一直延伸至房间的彼端,排布紧凑而规整。在这六排柜子的右侧,又存在着另一片相对宽敞,铺着一块绣着奇异图案的紫色圆形织毯的空间。
“哇喔,这是?”在跟着林兹走过了那些不知道放了些什么的柜子后,弗洛尔谨慎地停下了脚步,眯起了眼睛,审视着那块半径约在三尺多宽的紫色织毯。在织毯上,金色的丝线绣出了一个套着六芒星的圆环,六芒星的中央又套着另一个较小的圆环,位于织毯中央、整个图案的最内层的则是一只紧闭的眼睛。不仅如此,与林兹的那个十二面体挂坠上刻着的符号显然属于同一类型的古怪符号几乎填满了图案各层之间的每寸空白。
它们会是某种象形文字吗?弗洛尔不禁这样猜想。与此同时,林兹直接踏上了那块织毯,然后盘腿坐了下去,占据了圆环图案的右半边。
“这是一个偏转仪阵。”他伸手指了指织毯的左半边,抬头对弗洛尔说:“坐到这里来,我们得为下一步行动做准备了。”
“所以下一步行动是什么?”弗洛尔怀疑地挑起了眉头,“这块毯子是偏……偏什么?为什么我要——”
“弗洛尔。”林兹打断了她的问题,朝她投来了一个督促的眼神。“好吧,长官。”弗洛尔说着,同样踩上了织毯,然后坐了下来。显然,林兹对一切都有所计划。她想道。至少她希望是这样。
受到这块织毯的大小限制,当弗洛尔在它的右半边盘腿坐下时,她的膝盖不得不紧挨着林兹的膝盖。这种无关紧要的距离问题并不是她现在应该关注的重点。弗洛尔提醒自己,尽量不去回想之前和莎罗的闲聊。“所以,你打算做什么?我猜这件事也与我有关?”她问,看着林兹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取出了一个装有透明液体的玻璃瓶、一根长长的灰黑色羽毛与一只淡蓝色的蜡烛。弗洛尔敢肯定,当他之前领她踏进自己的居所时,这些东西并不在他的口袋里。
“右手掌心朝上,放在你的膝盖上,像这样。”林兹说,翻过一只手的手掌对她示范了一下,然后将那只有着并不常见的颜色的蜡烛放在了他的左手边,压在了最外层的圆环上。之后,他又补充道:“为了让你不至于太快再被除我们的目标之外的其他怪物盯上,我会先教给你一个相对而言比较安全,但也只能在偏转仪阵之内被绘制出来的格莱辛铭文——”
“雅维得·格莱辛,两百年前那个著名的疯子?”弗洛尔轻声喃喃,说出了当听见‘格莱辛铭文’一词时从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名字。林兹顿了一顿,目光中涌现出了一丝诧异的神色:“你知道他?不过据我所知,他倒也称不上有多么著名。”
他说得没错。雅维得·格莱辛,一个经营不善的商人、失败的煽动叛乱者与精神错乱的疯子,只是因为惨死于一场小如涓埃,在《奥伊-科瓦兹域编年史:第七十二卷》上仅仅占了两行的叛乱之中,而且还是那场叛乱中唯一的牺牲者,他的名字才被南境的撰史者们顺手记录了下来。仅此而已。
但在很久以前,有人曾经给弗洛尔讲述过有关此人的另一个版本的故事。而当这个名字被林兹所提及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或许她听到的那个故事也并不是事件的真实版本。
“早就跟你说过,我是个十分博学的人。”弗洛尔刻意地自夸道,阻止了自身思绪的进一步发散,因为她并不愿意回想起那些久远的过往,“不过,你说‘格莱辛铭文’?那是什么?”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格莱辛和我们是同一类人。”林兹答道,“但在两个世纪,不,近五个世纪以来,他是在我们这些被噩梦所选中的幸运儿中已知的走得最远,活得最久的‘先驱’之一。不仅如此,他还给我们留下了‘格莱辛铭文’,一份珍贵的、无与伦比的礼物,虽然在某些情况下,它们也可能变成致命的诅咒。
“比如说,虽然我接下来要在你的手上绘制的‘迷雾’铭文是我所知道的格莱辛铭文中最基础、也最安全的一个,但如果你试图在这个偏转仪阵的起效范围之外绘制它,那么就有很大可能引来一些十分有害的关注。而仪阵则是多个特定铭文的组合,注意是某几个特定的铭文。随意组合铭文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呵,我希望我永远不必知道。”他轻哼了一声,然后双手一拍,“现在,我们还是从‘迷雾’铭文开始吧,‘迷雾’能让‘另一边’还没有察觉你的存在的捕猎者们短暂地忽略掉你,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已经盯上你的东西对你的感知程度——理论上是这样。它的持续时间因人而异,大约会在三天左右。”
“理论上?”弗洛尔敏锐地注意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