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我喜欢松竹,屈娘子教我绣松竹吧。”
裴道才忙活半天也不见一点功绩,光滑的绸布上还是乱糟糟的一片。想起快到重阳,宫里上下许会很忙碌,她担心误了屈芳差事,便让她先回尚工局去。
久坐殿中实在无聊,不能出去散步,也没得书看,他们绥国尚武,虽不至于看轻文人,但爱读书的人委实算不上多。
裴道才从袁家和太子府中找来的书里多是些是之乎者也,初看时觉得颇有道理,如今才觉得虽有经验道理在前,但万事还需躬行才来的深刻。
皇后给她备了女则女训,她看完也懵懵懂懂:“我也要这样吗?”
皇后笑言:“天下女子都要这样的。”
她想不明白便不去想,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定要做的她也跑不了。
自打她出了崇宁才知道天下这么大,有的是好山好水。北地风雪磅礴,南境春风温软,她都未曾去过。裴道才渴慕着世间百态,奈何困囿于身份,别无他法,只能叫侍女长留帮她搜寻了些山水游记解眼馋,渴盼着有朝一日能遍访名山大川。
如今日复一日被关在这延庆殿里什么都不能做,好像要被熬干了心力。侍奉的宫人皆得了令,进殿放下东西就走,万不敢乱看乱说。除了屈芳有时会来殿里教她刺绣,这里仿佛没有人气。只她自己一人坐在矮凳上,躺在榻上,隔纱看着窗外的天黑天亮,日升日落。
今日屈芳又来教她,绣了多日的青松终于完工。
屈芳捧着那幅乱糟糟的绣品对她耐心指导:“穿针引线如提笔写字,好字有灵气,好绣品亦然。殿下聪慧,写出的字灵动飞逸,绣的青松果真也灵气斐然。”
裴道才属实没什么天赋,屈芳教了她多日,只得这一副潦草的青松。
屈芳细致地帮裴道才把她的绣品扎成了一个小荷包。
裴道才羞涩道:“哪还值得把这个专门扎了荷包,多难看。”
屈芳提起小荷包:“殿下绣的第一个荷包呀,合该好好珍藏起来。这是殿下这段时间来的辛劳努力,可不能随意乱扔呢。”
说罢便帮她将小荷包轻缓地归置进了匣子里。
屈芳躬身告退,裴道才看着屈芳离去的身影:“屈娘子,你想要什么赏?”
她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旁人对她的好多是一种攀附讨好,屈芳的所作所为却让她突然感动。
屈芳好像从重重宫规里伸延出来的新绿枝桠,熨帖温柔地凑近她,给了她一种长姐般的朋友关怀。
裴道才多少有些不明白屈芳的行为,深宫之中利字当头,就算她是郡主,可她如今被皇帝爷爷关在延庆殿里反省,况且屈芳已然是尚宫局里最年轻的一把手,实在犯不上这样用心对她。
屈芳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臣无所求。若是殿下肯抬爱,便赐臣一张殿下的字吧。”
裴道才斜斜靠在榻边,望着窗外出神,恍惚间一夜又悄然过去。
“殿下,殿下,大军班师了,封赏也下来了。”大清早就听见昆吾敲门。
昆吾是裴道才的贴身女侍之一,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昆吾鬓边有发丝散出,她努力平缓着气息。裴道才看了看看了看延庆殿两边垂手站立的侍女。从她被关这里起,延庆殿上下被吩咐,除了屈芳和高成圆,其余内侍女婢只负责将吃穿用度送进殿中,其余一概不许与裴道才讲话,亦不许将旁人放进殿里。
现下无人阻拦昆吾,应是背后有高成圆的授意,高成圆的意思就是皇爷爷的意思。
裴道才对昆吾点了点头:“帮我梳洗吧,想必高内侍一会儿就会过来了。”
延庆殿里好些东西都被搬了出去,不必从前,只能一切从简。
刚堪堪梳洗好,高成圆便带着宫人来了延庆殿,看见站在殿里服侍裴道才的昆吾也不惊讶,笑着脸道:“郡主,您运道可是来啦,陛下加封您做镇国郡主,另赐食邑七百。还封您做承议官,准您同百官一道上朝。”
且不论加封镇国郡主赐食邑,单是下旨封她做官,准她上朝这一点就快让裴道才晕了头。如此殊荣,这是大绥女子中的头一份。女官只存在在后宫内廷,前朝可是从来没有过。
皇爷爷对自己这次去前线十分生气,怎会突然给了这么大的封赏。
不论如何,见了皇爷爷,一切就都知道了。只是不知师父境况如何。想到这里,裴道才紧张起来,手掌不觉地攥了紧,她问到:“多谢高内侍,只是不知李督运他....”
“嗐,您放心吧,陛下体恤李大人,念他路途劳苦,便着李大人在府上修养。如今封赏,李大人督运粮草有功,陛下拟旨授李大人正议大夫。”高成圆殷切说到。
正议大夫是正四品,却是个文官虚衔,对李若笠来说虽算的上是品阶升迁,可到底没有实权,若是有叮嘱让李若笠差遣如故还罢了,若是没有那可算的上十分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