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不相识

一年一度的三春节是安阳城最重大的节日，未婚的女儿们要盛装打扮，男子们也跃跃欲试要亮一亮手艺，赢得美人芳心。所以当月九穿着素色衣裙，戴着帏帽，从熙熙攘攘的街道中穿过时，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遮得这么严实，怎么找得到男人，呵呵。”有无聊的中年男人揶揄道，引来周围人的哄笑。

月九并不在意这些，她一笔生意赚的钱，不知够这些男人辛苦几辈子了。

月九走进一家首饰铺子，还没开口，掌柜便掀开布帘子，将她迎进后厅。桌上的茶还温热着，天雪绿茶的香气混着新鲜露水的清冽，直直钻入月九的鼻子，让人瞬间神清气爽起来。

“今天生意还真是好。”月九猜这位贵客刚走不久。

“姑娘说笑，我明月轩的贵客可就只有您一位。知道您不爱喝烫嘴的茶水，估摸着您快来了，提前就给您泡好了。您坐一坐，我这就叫人把东西取来。”

这就是月九总来这家店买货的原因。掌柜的不仅手艺好，嘴甜，心思也细。

掌柜的叫来一面生的伙计，低声嘀咕了两句。那小伙计看了月九一眼，也不敢怠慢，小跑着去了后院。掌柜的回身冲月九低了低头，便去前厅忙去了。前厅挤挤攘攘的，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月九跟随母亲，住在城南的尼姑庵里，清冷寂寞，有时候，对这热闹倒还有一点向往。

小伙计将一厚厚的包裹放在了桌上，掌柜的也适时进来，道：“跟以前一样，拿粗布多裹了几层，软和又不显眼。”

“嗯，确实不显眼。”月九站起身，拎起包裹却愣了一下。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掌柜的小心翼翼地问道。

月九看向小伙计，那小伙计自从拿了包裹，自始自终也没抬起头来。

“这是你的新伙计？”

“老家亲戚刚送过来的，还不懂规矩，若有什么得罪姑娘的地方……”

掌柜的话还没说完，月九一掌便将他拍了出去。其实她的力道并不大，但对付这么一个小孩，绰绰有余了。

小伙计背对这柱子撞了上去，又跌落在地上，他死死捂住胸口，可那并不是月九用力的地方。掌柜的一脸震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拿出来。”月九道。

这孩子颤抖着从胸口掏出两个亮金金明晃晃的簪子来，只是可惜，已经压变形了。

这东西……不是应该在给月九的包裹里吗？掌柜的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那小孩也不经打，没挨两脚便剧烈咳嗽起来。

“若是初犯就算了，小孩子不懂事，给个改错的机会。”

掌柜的捡起簪子，嘴鼻眼全都挤成了一团，“不光为了姑娘，这金丝我可是一根一根拧出来的，您看这……全变形了……你呀……”说着，又是一个耳光扇在了孩子的脸上。

“无妨，我拿回去修一修自己用吧。”

“姑娘您亲自上手，哪还有解决不了的，下回啊，可再不敢出这种纰漏了哟！”掌柜的也是生意场上的老人了，能对月九一个年轻姑娘这么客气，也是因为她太好说话了，从不少给钱，也完全没有其他客人那样的架子。

掌柜的为了补偿月九，又挑了两只上好的银簪送她。月九躲过人多的地方，绕过几条小巷，直接从后门进了怡香园，桂香正在幕布后对着镜子梳妆，等着上台。

安阳城里的青楼一条街，从下午开始就歌舞不断，月九没在晚上来过，但她喜欢下午的时候在这里听听曲看看舞。

月九偷偷溜到桂香背后，将银簪插在她的发髻上。

“这可美死了！你哪里来的这么多好东西，比这园里的客人出手还大方，你要是男人，我一定赖着你。”

桂香像只小猫一样往月九怀里钻，羞得月九脸都红了。不过还好有帏帽挡着，别人也看不见。

“小二，快给九爷安排个前排的位子，小红，去拿我房间里的茶给九爷泡上，就咱们园子里那些茶，九爷可不喝。”

小二领着月九向大厅走来，他往前排扫了一眼，可为了难。这前三排的方桌，都已经被客人占完了，哪里还有位子。

小二稍作思考，便想出个两全的法子来。他找来一张新桌子，挤在了第一排的角落上。堵在周围的看客，不得不向后退去。坐着的客人惹不起，站着的还能惹不起？小二对自己的方案很满意。

月九也很满意，虽然位置偏了一点，可她一个人就占了一张桌子，面子上也算给足了。别的桌上都坐了三位客人，他们齐齐朝这边看来，颇有微词。

“公子，你看。”

“看见了。”

“不是，我是让你看这个。”

“哪个？”

“这个……”身壮如牛的男子挤在带扶手的椅子里，双手在胸前用力地比划着。坐在中间的男子却没看懂。

“有胸。”左边的瘦削男子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