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唉，其实要发现瑟西夫人家的穷窘并不难——譬如，只要细心观察衣身的打扮，并不难发现她常换常新的衣裳，其实都是在同一件衣服上做些心思灵巧的小变化：加个蕾丝花边，或者加一层轻软的泡泡纱之类，就能让一件旧衣服焕然一新。再譬如，默克嬷嬷点心店里的点心，总是与当日衣身带的点心大同小异——衣身胃口小，瑟西夫人会在给点心店供货时，同时为养女特意做几个个头儿小的点心。

可是，一叶障目——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怀疑过瑟西夫人家底丰厚。不信？请看那座高耸的城堡！没听说过穷人会拥有这么高大的一座城堡！

瑟西夫人的教课收入、值夜班补贴，以及寄售点心的收入，合起来并不少，却依然时常入不敷出。而究其原因，是在于衣身的教育开销，委实太大了。

虽然瑟西夫人是个假富婆，可她真心是想把衣身按照贵族小姐来娇养的。

娇养是什么概念？就是用成堆成堆的金钱堆起来一个仪态万方的玉瓷一般的可人儿！

只可惜，衣身天生反骨，完全不按瑟西夫人计划的那套来。叫她穿裙子她偏套长裤，叫她打扇子她非提拖把——自打衣身会说话，她就开启了顶嘴技能，经常怼得瑟西夫人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却又舍不得下狠手揍她，只好捂着心口踉跄退场。

总之，在衣身三岁之后，瑟西夫人不得不承认，贵族小姐养成计划失败了——这小丫头忒有主见，行动力强得吓人，瑟西夫人完全拿不住她！

之后，瑟西夫人改变了计划。

舍弃了贵族教育中那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瑟西夫人着意培养衣身的“内在美”，尤其是，要挖掘她血脉中神秘的东方美。

因此，瑟西夫人花大价钱，托人四处高价收购中文书——其出手大方程度，令人啧舌，再次印证了瑟西夫人是个有钱人的说法。

事实证明，瑟西夫人下的血本是有回报的。当衣身流利地用中文背诵出一首非常长的中国古诗，并且一句一句地解释给她听诗句所描写的美丽景色时，她感动地眼泪汪汪——不仅在于衣身的中文学习终于有所成，也在于那首诗真得很美。

——当然，《春江花月夜》这首诗本身在中国诗坛上就具有非常高的地位，它的美完全可以跨越语言和种族的界限。

以前，衣身并不明白瑟西夫人为什么要“打肿脸充胖子”——明明是穷人，还有装有钱人，吃撑了吗？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瑟西夫人却说，这是个秘密，等她长大了，就会告诉她。

啊！大人们的秘密——衣身故作了然地发出一声“哦——”，其实，她屁也不懂！

虽然，本心里并不认同养母虚荣的做法，可实际上，她除了默默地配合，别无其它选择。难道，她还能用扩音咒对着全校喊——“我家其实是穷光蛋！！！”

她又不傻！

她不故作矜持，也不傲慢凌人——这些在小说中贵族小姐们必备的傲娇风格，衣身学不来，也不愿意装出来。

她只知道，在魔法学校里，总有人“仇富”，总有人会看她们母女不顺眼。而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不出错，不要拖瑟西夫人的后腿，让她能够在魔法学校里顺顺当当地工作、赚钱，养家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