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那都汲取不到的幸福感居然让人在别处寻着了。

“没来得及准备什么特别的，”余声示意我打开，“打开看看。”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涌了上来，压得我透不过气。明明自己都明拒绝他了，为什么还要不停示好？只是朋友…根本没必要做到这步。

我垂下了眼，没接下。

“我不能收，有你这句生日快乐就够了。我…真的很高兴，谢谢你记得我生日。”

说完，我迅速抬眼瞄了一下，发现余声只是愣在那，手依旧抬着。习惯了听他耍嘴皮子，突然一下沉默了，我反而不自在了。

刚刚还希望摩天轮能降得再慢一点的我现在恨不得马上回到地面上。我开始后悔自己说了那几句话。

“…可真没什么特别的。它也不贵重，你…”余声似乎有些慌了，语速变得有些快，随后顿了一下，收起了手和手里的礼物，“…算了。”

之后的时间里，我都觉得时间好像一块被人捏长了的橡皮泥，每一帧都变得非常漫长，余声的沉默每一刻都在凌迟着我。

下车的时候余声叫住我，我心一紧，回过头。可他只是降下了车窗，从里面递出了那束被我落下的洋桔梗。

“花。”

尽管我的心已经狂跳，但我仍压抑着自己，接下花说了谢谢。

“注意安全，晚安。”

“嗯。”我转身快步走了，不让自己回头，心里却想着他的话笑了一下，注意安全…是注意上楼梯别崴脚了么?

我没让余声送我回学校，因为那样我们又不可避免地要一起走上一段路，我只好选了距离近些的出租屋。

小小的屋子给了我很大安全感，我蹬掉鞋子，长舒一口气倒在了小沙发上。

半刻后，我鬼使神差地起身到了窗边，往外一望，看见那辆熟悉的银白色的车仍停在楼下时，我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一阵发堵，还伴随了点儿罪严感——自己怎么能这样呢？不该这样的。

我离开窗边，拿起手机正准备发信息，让他回去，却先收到了他发来的一堆照片——那些在游乐场的我的照片。

我没有马上点开看，奇怪的念头牵引着我返回到了窗边。车还在，车旁的路灯下却站了个人。

我租房子的地方不是什么市区，因此看不见繁华的霓虹灯和来往的车流行人。在这极寒的夜里，大路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影，地面、路灯，乃至楼房看上去都是灰扑扑的。

而余声就立在这样的夜里。

我看见他手里似乎捏了支烟，不知道有没有点着，低头对着烟发呆。

我扒拉着窗，心里好像被什么攥了一把，一抽一抽地疼。做不到视而不见，我只能认命拿起手机给他发去信息。

【亓卉：别站在那儿了，不冷吗？】

【亓卉：快回去吧。】

发完，我马上把视线移回窗外，有些紧张。

余声只是摁亮屏幕看了一眼，很快就抬起了头。我下意识想躲起来，却没能移开步子，始终望着余声所在的地方。

我看见他同我挥了挥手，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笑了。

“快回去。”我也挥了几下手，小声比着嘴型，“回去。”

余声看了我两秒，划拉几下手机，放到耳边，接着我的手机便响了。我接通，也放到耳边。

他没有说活，我也没先开口，对方的呼吸声夹着电流声传来，我的心跳仿佛成了这夜里唯一的动静。

“能和我说个晚安么？”他问。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们隔了一扇薄薄的窗户和不远不近的距离彼此相望着。

“晚安。”我说，“快回去吧，大冬大的站街头吹风，小心吹傻了。”

余声轻笑一声，我这会儿才确定他是在笑，心里轻一口气。

“好吧，我走了。”

直到那辆银色的车开远了，转弯了，看不见了，我才缓缓回到沙发上，打开微信开始仔细看起那些照片来。

照片的主角都是我，无一例外都在笑，看上去非常开心。就连旋转木马上吐舌头的那张，我的嘴角也是上扬的。

我一张张翻下去，却没看到我们刚上摩天轮时拍的那张唯一的合照。

我在打字框停留了好一会儿，也没敢开口问他关于那张合照的事。算了，或许已经被他删掉了。

我就那么对着那几张照片发呆，脑子里一遍遍过着今天下午发生的那些事。

最后手机提示还剩10%的电了，我才起身去找衣服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