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涂阵（三）

帝鸠所设的这道血涂阵，未有具体定名，且在仙门古籍中，仅有两条过往先辈破阵而出的留书记载。

倒不是因其有多难破，如莫子占所言，它的构成还没许听澜那道「镜天阵」来得复杂。

之所以流传甚少，只因要布此阵的耗费极大，条件也极其苛刻，需在阴煞日，令身、魂、灵皆在的入阵者，命悬一线立于阵上，血入阵脉，方能开启。

且并非开启就能立即夺舍。

这道血涂阵仅是个“炉子”，须得旁人从外将“盖子”打开将神魂取出，早一些，神魂或许不被炼化完全，晚一些则可能让这道神魂彻底泯灭。

迄今为止，这道阵法只被仙门发现过两次，也被破过两次。

当年龙盐村中所卧黑蛟，不仅没能跃过龙门成就真身，还不知为何而死不瞑目，其尸骸上所留煞气极重。

故而有先辈在它尸骸之上留下禁制，教导龙盐村中的人于中元执贝祭祀，高唱送魂曲。不仅可借此慢慢净化其怨，还能给村民带来福泽。

这本该是件两全其美的好事，然而禁制却被悄然破除，任由那还未完全净化的煞气肆意在龙盐村各处弥散，成就了后来所谓的“万魔窟”。

这是仙门原本知晓的。

龙盐村煎熬数月，众多仙人来此查探，却都无法找寻到蛟龙息的源头所在，也找不到传说中的黑蛟尸骸，只知伏魔窟深处，最是恶臭难耐。

可在进入血涂阵后，莫子占才知，原来不仅破除禁制，他们甚至还大费周章将将黑蛟做成了一具尸偶。

操纵其骸骨藏入血涂阵的最内里，被催生出来的腐肉所散气息既可以掩盖阵法本身，又可以引来诸多魔气与凡人怨念，皆反哺给最上层的杀阵。

在杀阵被破的刹那间，又可以下流回血涂阵内，让血涂阵得以触发。

为了对付许听澜，设下这番布置当真是煞费苦心。

血泪似是在他净白的肌肤上落下一道深壑，颇为醒目。

莫子占视线对上身后黑蛟，距离不过半丈的眼珠硕大如□□，能将他的身躯完整装下，威厉无比，令人观之悚惧。恰似当年许听澜所请「亢金龙」忽现身前，黑蛟的指爪也一如当初地朝莫子占伸来。

只不过这一次，并非是要将他轻柔地带去石阶顶端，溢着毒煞的尖爪以雷霆之速扫向莫子占的心口，意欲将这外来进犯的修者一击毙命。

连带蛟身下的水潭也被激起千层浪，黑水成幕布，似是能岸前的纤细身影顷刻吞没。

可其间身影，却云淡风轻得似是早已神游天外，不见一丝骇惧。

就在爪尖几乎能触到那锦缎的前一刻，「青龙七宿」的灵阵于岸上旋开，一道金影迅疾自莫子占身后腾跃而起，作为苍龙精华的东方第二宿「亢金龙」以同样巨硕的指爪与黑蛟的毒爪相抵，生生挡住了攻势。

与黑蛟掀起的黑浪相映，「亢金龙」周身鳞光耀耀，携风而来，经行之处落下一道道灵护，有如金雨缀天，不让那黑浪污染华服半分。

还在伏魔窟时，莫子占分明已倍感困倦，身躯神识犹如被火烧灼，唯有依靠「静心咒」才能勉强自己凝神。但落入血涂阵后，他却只觉自己周身轻盈，识海清明。

他知道，是万衔青与顾相如在外为他护法的缘故。

莫子占利落地将十指紧扣，真言作“皆”，合清净无为无染无无，解四象困扰，所处阵眼脉络及其变幻，于他而言刹那清晰可见，也可随手改之。

「亢金龙」并未主动向黑蛟攻去，仅是守在莫子占身边，借星宿灵阵的牵引，去抵挡住来势汹汹地黑蛟，为那临时将他招来的修者，创造一片安宁地。

早已腐化的黑蛟，哪怕曾经内含不容小觑的妖力，哪怕被炼作尸偶，却因要强行束缚许听澜的魂魄而被重耗，并非是「神主」所不能抵挡的。

不仅如此，莫子占能从脉中窥见，当初许听澜是何等强大，虽已入阵，却在能片刻间夺回心魂，仅凭残存灵力将血涂阵的内里毁去大半，更是给他开了破阵的便利之门。

他向来是喜欢钻研阵术的，莫子占轻抚在虚空中，只觉阵上灵脉的每一寸破痕都尤为令他着迷与骄傲，都很难令他不见猎心喜，很难不叹一声：

“妙哉。”

黑蛟虽无神智可言，但因被勒令在此镇守血涂阵，生息早已与阵法本身勾连。莫子占阵改得有条不紊，曾几何时，就已深入到阵法的根本。

危机感鞭笞在蛟魂上，它一身狂吼，水雾立即绕向莫子占，原本映于水镜上的情景遁入他神识之中，早就不复存在的北境魔域铺展在他的面前。

那片空茫，是帝鸠摆在许听澜面前的一道抉择。

是不管不顾地追向那位作恶多端的魔君？还是……救下面前这位“无辜稚子”？

血涂阵困的是仙人魂魄，攻的自然是入阵者的心神。

据记载，此类术式的血涂阵会构建出修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