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匆匆赶到客栈,叶棠在房中替时璎把脉包扎。
房门外。
莲瓷鲜少见到寒止这般难看的脸色。
她默然候在一旁,也不敢出声打搅。
“他们是什么人?”寒止的声音在抖。
莲瓷当即回道:“瞧衣裳该是清圆岛的。”
寒止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在权衡,又像是在隐忍。
“前年残杀赤阴宗一千教众的也是他们。”
莲瓷蓦然想起这件事,当时寒无恤就想将清圆岛屠尽,寒止领人去时改了调令,最后只一命换一命,她后来还挨了打。
可如今,她当年竭力保下来的人却伤了时璎。
偏偏动了时璎……
寒止的眼神变得很复杂,薄淡的讥诮很快就被深不见底的阴鸷取代了。
为什么要动时璎?
为什么要伤害她的心爱?
为什么要破坏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爱!
最阴暗、最偏执的想法不费吹灰之力就抹杀了理智,失控的情绪比她体内的真气还要乱,白霜自她的指尖一路攀上了腕骨。
“杀了他们。”
莲瓷会意,轻手轻脚地退远了。
她没有立刻去办,等了一个时辰,期间寒止唤过她两次,临了还是没有收回成命。
当夜,无数鬼影登上了清圆岛。
翌日,天蒙蒙亮,附近的渔民发现围岛的江水一片殷红。
***
寒止一行人为了避免再生事端,带着昏迷的时璎早早登船,离开了江槐。
时璎一直昏睡,如今已是第五日。
“这样下去不行……”叶棠将莲瓷拉到药炉边,“寒止已经整整三日不曾闭眼了,再熬下去,她的身子也得垮。”
寒止一直都守在时璎身边,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莲瓷起先求过一次,寒止是乖乖歇息了,可不到一个时辰,这人又回了时璎床榻边,半步不肯离。
“少主性子就是这样,劝不动的。”
莲瓷自然而然地换了称呼,叶棠还没注意到,她揭开药罐,扫了眼沸腾的汤药。
“她从前也没这么犟啊。”
“不是的。”莲瓷不完全了解寒止,但她也知道,自家少主不是在耍脾气,闹性子。
她现下肯定比任何人都难受。
“你寻常瞧她,总觉得她淡然,不多言,也不计较,其实不然,她只是不在意罢了,少主真正在意的,很少很少,所以一旦有人触碰到了她所在意的,她就会觉得不安,愤怒不过是表象。”
莲瓷不希望寒止被任何人误会,她尽可能说得委婉。
寒止哪里是不安那么简单,她简直怕得要死。
倘若时璎那夜有任何闪失……
莲瓷简直不敢多想。
“那我一会儿给她送碗养神的汤去。”
叶棠隐约领会了莲瓷的意思,她还记得寒止当时出手的模样。
阴郁的眼神,发抖的肩膀,盛怒之中掺着恐慌。
“我送吧。”莲瓷怕寒止满身煞气太吓人。
叶棠却误解成了莲瓷在防备自己,她眸光不自觉黯淡下来。
“你在想什么?”
“没事。”
叶棠还想说什么,话刚到唇边就被截断了。
“长着嘴呢,别老让我猜啊,我这个人笨得很,要是猜不对,或是猜得不及时,你就一个人生气吧,气死了,倒是省下不少米钱来。”
莲瓷瞧着被自己噎住的人,不自觉弯了弯唇。
“我说我去送,是怕你看不懂少主脸色,再触了霉头,没别的意思,我要是当真对你有疑心,这药炉,你只怕一步也别想靠近。”
叶棠被看透了,她隐秘的心思被莲瓷直接拎了出来。
别样的感受涌上心头,她不羞赧,反倒是觉得愉悦。
“哦。”
叶棠忽然背过身,“是我胡乱猜忌了,莲瓷大人请惩罚我吧。”
莲瓷:“?”
叶棠以为眼前人脸皮薄,肆无忌惮地撩弄。
“不是还记着那夜的仇吗?我让你打回来,加倍打回来……啊!”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揪住了。
“恭敬不如从命。”
***
寒止立在窗边,眼帘半垂,浑身都笼罩着一股沉郁的气息。
这是时璎醒来瞧见的第一眼。
她静静瞧着寒止的身影,没有张口。
血脉间残留着丝丝凉意,寒止的真气,不久前才进入过她的身体。
身后的呼吸声渐重,寒止知道时璎醒了,她掐紧了自己的指腹,尽可能稳住了自己的声音,“清圆岛再也不会找折松派的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