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

第四章 启程

于槐璟斜靠着院中的一株老槐树，双臂交叉挽于胸前，挑唇笑道：“正主到了，我是不是该退避三舍？莫要搅了你们的好事？”

杜夕月未理会他所言，整个身子凑近了院门，她贴着门缝看到门外站着的这个男子，五短身材，黝黑粗壮，透过门缝，都能嗅到一股熏人的汗骚味。看上去倒是个干农活的好手，也着实符合一个乡下上门女婿的标准。

杜夕月回眸看了眼于槐璟，她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何为天壤之别。前几日，杜夕月才和宛如天府仙鹤一般的男子拜了堂，今日便要接受这在泥地里摸爬滚打的癞蛤蟆么？

论谁也没有这般好的心绪调适能力吧。更何况，以她如今的状况，无法在此地久留。杜夕月琢磨着，至少能跟着这个于公子出了这兵荒马乱的南穆府，先找处安稳的地方安顿下来，再谋后续弄清身上出的这些怪事也是好的。

杜夕月轻手轻脚地走到于槐璟跟前，见他似要开口，杜夕月将一根纤长的食指竖在了他的唇间，轻声说道：“于公子不是想要那遮颜的药粉吗？那药粉做好尚需些时日。我若是此时开了门，于公子这些时日想去何处藏身？”

于槐璟推开了杜夕月的手，指了指门外：“就这么不管？”

“不理，他便只当屋里无人。过几日再来罢了。”

果然，院外的汉子拍了半天门，见院子里没有回应，便悻悻离去。

那汉子一走，杜夕月赶紧回了屋里，收拾起了金银细软。杜夕月进到里屋，将靠墙放置的一个边柜推到了一旁，扣下了一面墙砖，从露出的一个墙洞中掏出了一个小包裹。杜夕月数了数，这包裹里有不到二十两纹银。

这是这些年来，太翁做走方医，带着杜夕月照顾临终的老人攒下的碎银子。太翁一生行善，四处予人医治病苦。那些受到救治的村民们，有闲钱的，便给付一二，没有闲钱的给些粮食，太翁也收得乐意。实在穷困潦倒的，太翁救治完，还会留下些钱财。所以这许多年来，太翁一共也就攒下了这不到二十两纹银。

杜夕月攥着这银袋子，太翁带着她施医布药，照顾将逝之人的一幕幕画面如走马灯般地一幅一幅地浮现在脑海之中。她忽然间觉得心口有些绞痛，攥紧了钱袋子抵在胸口，眼眶中禁不住滴落下了泪珠。

太翁过逝之时，杜夕月还未感受到如此的难过。可此时，眼前这钱袋子，仿佛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底对太翁浓浓的依恋。半晌，她才握住了钱袋子起了身，抬头便对上了于槐璟那双狭长墨黑的眼眸。

“原以为你见管了生老病死，便是对自己的亲人逝去，内心也不会有波澜。未成想还是个喜欢暗自垂泪的丫头。不过，你收拾这些包袱是要作甚？”于槐璟冷冷问道。

杜夕月拭去了眼角残存的一丝泪珠，又信口拈来一个理由：“于公子不会不知与更三年丧之人不得休弃。于公子与夕月拜了堂，又为夕月安葬了太翁，如此恩德，夕月也不能当下就弃了于公子。于公子貌似在南穆府地界上惹了事，不若等夕月将公子送离南穆府，也算是答谢了公子一番恩情？”

于槐璟没想到三不出有一天还能用到自己身上，竟被气笑了起来，只说道：“月姑娘莫不是瞧不上那正主吧？与姑娘同行亦未尝不可，只是有些话说在前面比较好，你我家世悬殊，于某断不会迎姑娘进门。若是月姑娘觉得受了委屈，待于某返家后，可以千两黄金答谢姑娘的相助之恩，平姑娘心中不忿。”

呵，这个于槐璟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不晓得从小到大得过多少姑娘的青眼，竟被养得如此厚颜无耻。若不是要依傍他逃出这兵荒马乱的境地，谁稀罕跟他一路。

杜夕月狠狠地闭了下眼睛，强忍住没有翻出来的白眼，才开口道：“于公子，我叫杜夕月，以后莫唤我月姑娘了，怎么听怎么别扭。另外，请于公子把心放肚子里吧，夕月全然不图于公子的人。只是于公子说的那千两黄金可能作数啊？”

“自然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于公子家在何处？”

“平京城。”

“那我们不妨把行程再拉长一些，叫夕月送于公子到平京城？”

“……”

杜夕月收拾好了包裹，便转身去房里拿出纸张，准备留下一封信，告知乡亲们太翁突然病故，她不想留在此处伤心地，不想与上门女婿成婚，准备去京城投奔伯父，省得乡亲们寻不得她去报了官。

杜夕月打好了腹稿，便提笔写下了几个大字：各位嫂嫂，夕月……杜夕月拿着毛笔的手突然间僵在了半空，墨汁便一滴一滴晕染到了宣纸之上。

眼下这字迹，也太好看了吧！隽秀中带着一丝狂傲，娟丽又不乏力道。这不是一夕之功，单凭杜夕月才花了那么点功夫练习写字，哪能写出如此的一手好字。

而这字迹，再细细看去，竟与前两日从太翁袖兜中翻出的那张纸条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难不成，那字条竟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