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当值（回忆篇）

“初报边烽照西宁，旋闻胡马集金城。诸公谁听刍荛策，吾辈空怀畎亩忧。急雪打窗心共碎，危楼望远涕俱流。岂知今日淮南路，乱絮飞花送客舟”，“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鲁国公在给谢韵清的家书里如是写道，声声泣血，另交代，如果圣上想起他，他愿意星夜兼程，披肝沥胆，若是圣上不提，就不要去摸虎须，最后鼓励年轻一辈要为国为民，死而后已。

是夜，三人在樊楼吃酒，鲁国公每次来家书三人都要到此一会。谢韵清将这一消息告知了朱文焕和韩彦，朱文焕似乎不以为意，道，“此事自有茂国公操心”，依旧饮酒狎妓，呼狐朋唤狗友。谢韵清很生气，但偏偏无可奈何，扭头看韩彦，那个呆子自顾自地在发呆。翰林学士有轮流宿直的职责，远宗又爱让翰林学士晚上随侍在垂拱殿，韩彦暗下决心要和同僚换当值日期，准备明日冒死觐见。

少顷，韩彦回过神来，端起酒杯笑道，“‘零落栖迟一杯酒’，‘去年天气旧亭台’，清儿，去年这个时候梅子熟的正好，那会伯母来抓你，你还摔了一跤，哈哈”。明日生死未卜，韩彦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舍。那会陌玉簪着曼珠沙华，灼灼风华，敲门讨水，明日正是陌玉当值，少不得又得找他，韩彦微微一笑。

“少年心事当拏云，谁念幽寒坐呜呃”，陌玉笑语盈盈，款款而来，轻摇折扇，“韩兄，朱兄”，谢韵清莫名觉得第一个兄深情了几分，第二个兄略显冰冷。

“陌大人，多谢提点，我正有事找你呢”，韩彦笑道，脸上有种视死如归的淡然。

“刚好，我在隔壁订了一桌，他们临时有事来不了了”，陌玉悄悄把扇子背在身后，打了个手势，身边的小厮默默离开了。

小厮当即重新开了一间厢房，而后替陌玉跟翰林的其它同僚道别，“陌大人有急事，诸位明日再聚”。

二人入得房内，韩彦拱手，语气恳切，“陌大人，明晚可否换一下，我去当值”。

陌玉笑道，“圣上最近心情不佳，韩兄还是别去触霉头了，说到底，天下是圣人的天下，我等就别想那么多啦，来，喝酒”，陌玉说着给他斟满一杯。

韩彦以为陌玉不允，毕竟他是贾宪手下，坚定的主和派，于是一口干掉杯中酒，随后又自斟自酌了两杯，“陌大人，我先干三杯，以示敬意，还望成全”。

“韩兄好酒量，怕是三坛都喝不醉吧，我听说胡人有种叫‘烧刀子’的烈酒，今日恰好得了几坛”，陌玉勾勾手指，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如果他退缩，便是最好不过，不过他应当不会退缩，如果他喝醉了睡过头了也不错，如果他未醉，有这份决心，如他的意又如何。

“好，如果我在陌大人之后醉倒，大人可得答应我的请求”，韩彦笑道，他自认为酒量不差，上次在荞麦田里，两人也未曾分出高下。

“好，爽快”，陌玉话音刚落，小二已经抱进来二十小坛“烧刀子”摆在桌上，每坛大概2斤的样子，唯唯诺诺道，“大人，‘烧刀子’只有”。

陌玉转头，眼神凌厉，身后的小厮已经把刀悄悄抵上了小二的后背，小二还没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陌玉意识到是公众场合，随后哈哈一笑，对小厮吩咐道，“凌云，去抬两个十斤的大坛子”。

小二战战兢兢地下去了，凌云是不敢给陌玉喝纯烧刀子的，且库存也没那么多，就用烧刀子掺了女儿红，最后分两次扛了四坛酒进去，桌上摆满了装满酒的海碗。

“凌云，你们都下去吧”，陌玉吩咐道，众人如释重负。

“我饮江楼上，阑干四面空”,陌玉说着干完一碗。

“方我吸酒时，江山入胸中”，韩彦紧随其后。

“肺肝生崔嵬，吐出为长虹”，陌玉笑道又喝了一碗。

“何当呼青鸾，更驾万里风！”，两人就这样一人一句斗起了诗，这一顿酒喝到了深夜，两人步态蹒跚，从酒楼被抬到了陌玉府上，面对面坐下，继续对酌。韩彦面色潮红，胃部火辣辣地疼，脑壳子也有些晕晕乎乎的，心慌得厉害，陌玉面色苍白，嘴唇略微有些青紫，四肢冰冷，看不出异常。

韩彦咬紧牙关喝下一碗，随后呕吐了起来，陌玉见状再也忍不住，当即也吐了。吐完韩彦拉着陌玉的袖子摇摇晃晃，“大人就和我换下吧，索性我帮你多当值一天”，少年哼哼唧唧，有些语无伦次，“虽然你是国公的人，但我不怪你，真的”。

“哥哥，可是你输了”，陌玉也有了七八分醉意，素手拂过他潮红的脸庞。陌玉的酒量还是略胜一筹，吐完稍微舒服了一点，嘱咐凌云端来了温着的醒酒汤，双手用力捏开韩彦的嘴，灌下。随后将他抱到了床上，“哥哥，你可有些沉，还好我习武”，陌玉呵呵一笑，倒在了塌边。

第二日醒来，日上三竿，韩彦已经坐上了回家的马车，想到今日白天自己要当值，吓了一跳，当即要从马车上跳下来。赶车的是凌云，他停下马车，没好气地解释道，“韩大人，陌大人已经去当值了，你今晚去就是”。韩彦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