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宿

山路多颠簸，梁入微坐在车上有一种玩过山车的错觉，整个人被震得从椅子上弹起，又落下。

睁眼看向窗外，才发觉早已下了高速，最多一小时便能到家。

盘山路又窄又绕，宽度最多同时容纳两辆车，江亦楠小心翼翼地擦过一辆背驰而去的小轿车。

为了安全考虑，他开的不算快，而且小心谨慎，因此延长了抵达南杨的时间。

“要是晕车就和我说，或者再睡一会。”江亦楠紧紧盯着前方路况，对一旁刚睡醒的梁入微道。

车窗外闪过的景象渐渐熟悉，梁入微将不知不觉中下滑的身体摆正，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心中突然升腾起类似于近乡情怯般的忐忑。

“你今天回岳鹿吗？”

问出这句反复斟酌过后的话，她心里的石头非但没有落地，反而高高悬起。本来江亦楠能提出送她回家，就应该知足了，但还是忍不住期待更多。

“你真以为我专门送你回来的呢？”明明就是，偏偏还要嘴硬，以免梁入微为此感到有负担。

“不是吗……”

梁入微会这样想也不是没有缘由的，毕竟高中三年都没有见过江亦楠回南杨，怎么她一去岳鹿读书，就回来了？

继续嘴硬的江亦楠，“当然不是，顺带把你捎回来而已。”

“那我真是要好好感谢你了。”

“客气了。”

车上这段说笑，仿佛越过了前不久发生的隔阂，相处融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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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亦楠和江外公搬走的这几年里，梁奶奶一直有在帮忙照看房子，不论屋内如何，至少从外面看，能看到院子被归置得井井有条。

前几天下雪，还特意把绿植都移到了屋檐下。

梁奶奶听见外面有车辆停下的声音，隔着窗瞅了眼，发现从车上下来的人，是自己的乖乖孙女，立马开门去迎。

“入微啊！”人刚从屋里走出来，呼唤声便已传至院外。

梁入微还在尾箱拿行李，听见奶奶叫她，赶忙应了声，随后便看见江亦楠肩上背着她的包，率先开门进了院子里，热络地跟梁奶奶打招呼。

本来看到孙女从陌生车辆下来，梁奶奶还有点担心，一看开车的人是小楠，顿时将梁入微抛之脑后，拉着江亦楠的手往屋里边走边说：“小楠好久没回来了吧，快和梁奶奶到屋里去烤火，外面冷！”

梁奶奶依旧说着一口亲切的南杨话，但声音和身形外貌一般，多了几分苍老。

回握住老人温暖的手，江亦楠顺着她的话回道，随之一起往里走，徒留门外拖着行李箱，无人搭理的梁入微。

梁入微发觉自己被忽视也不生气，反而对眼前的场景感到很满意，希望这样的画面能维持的再久一些。

“入微也真是的，回来都不说一声，我好先煮饭啊。”梁奶奶将江亦楠按在火炉边的椅子上，总算发现身后站着默不作声的孙女。

“……”沉默是梁入微最好的辩白。

单单冲着梁奶奶和江外婆之间深厚的交情，江亦楠就无法推辞梁奶奶的热情，欣然接受了留下来吃晚饭。

“小楠现在还喜欢吃鱼吗？”梁奶奶扶着桌子站起来，准备去厨房做饭，“奶奶给你做酸菜鱼。”

“只要是梁奶奶做的，我都喜欢吃。”

论嘴甜和最讨老一辈喜欢，梁入微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江亦楠，不仅态度恭敬，这说话的功夫也是一流，每每都能说到人心坎去，要是什么时候也能用这一套对付她就好了。

将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收好，梁入微习惯性的跟着奶奶进厨房，帮忙打打下手。

原本热闹的客厅，只剩下江亦楠和他面前摆着的，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空荡荡的环境使江亦楠没由来的产生窒息感，继续待在这里，只会加深他的难受。

江亦楠只好起身，也跟着到了厨房，凑到正蹲在垃圾桶前剥蒜的梁入微边上。

“有什么我能干的活吗？”

他的语气和神态如平常一样，可梁入微就是透过他营造出来的平常，看见了他努力隐藏的脆弱。

“活是用手干的，而不是用嘴说，自己没长眼睛？不会看？”

萦绕在心头的情绪被她的连环怼扫空，江亦楠拿过她没剥完的蒜，“你最近对我的态度越来越不好了啊。”

梁入微还没来得及辩解，一旁炒菜的梁奶奶一听顿时心疼起江亦楠，“入微，这就是你不对了，你和小楠一起在外面读书，要互相照顾，怎么能欺负小楠。”

她倒是想欺负，可惜人不愿意，梁入微没敢把心里话说出口，哭丧着一张脸，为自己解释，“我怎么可能欺负小楠，小楠对我可照顾了，还捎我一起回家，让我不用转车，在路上浪费时间，我喜欢小楠还来不及呢！”

江亦楠手上动作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