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重身份(八)
哭累了,她便是靠在肩头渐渐淡了声音。
谢执的手一下接一下的轻拍着,好似哄着孩童睡觉一般。直到感觉到怀中人的呼吸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这松开,让她靠在了胸膛上。
方才的一番折腾,小姑娘的脸颊还带着红润,睫毛上还留着未擦干的泪水,长长的睫羽上如雏鸟之色,呼吸清浅,安静的睡着了。手还轻抓着他的衣角,偶尔还发出轻轻抽动的声音。
谢执低着眉眼,鼻尖贴近了她的额头,声音缠绵而又眷念:“不该吓着你的。”
又是想到了什么,他便是笑出了气息:“但迟早,都会看到的。”
指尖落在了京墨的脸颊上,一点一点的摩挲着,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额头上,小心翼翼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将军。到咯。”车夫在外已经是停了些许时间,见车中人都没什么反应,便是掀开了车帘,扯上了一嗓子。
这车夫也是跟着谢执来来往往了许多年,一瞧这一幕,两眼一瞪,嗓子一下子扯了出来:“咦,见不得,见不得。”
他这一粗嗓子,谢执立马将京墨的耳朵给捂住,目光不满的看向马夫。
男人立马识趣的将车帘放了下来,在外,小声嘟囔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谢执稳了稳心神,再低下头,就见怀里的人不知道是何时睁开眼,两眼水汪汪的,带着还不清醒的朦胧。
“醒了。”谢执勾起了嘴角,便是觉得惋惜,不该将她吵醒的。
她懵懵的,点了下脑袋,盯着谢执的一张脸,没有任何的神色,如同没有灵魂的娃娃。
谢执将她瞧着,靠近了些,手指在她的眼前晃了又晃。她一双眸子已经冷淡,没有丝毫的反应。
“小满。”谢执眉头蹙起,也算是明白了为何,“眼睛,是不是看不见了。”
京墨也不觉得多大惊小怪的,很淡定的点了下脑袋。
老毛病了。应该是今日哭的太久,又把眼睛给伤了。
“不该惹你哭的。”谢执抬起手,带着愧疚,轻摸了摸她的双眼。
“有药的,”京墨摇了摇头,“我屋子里有药,过几天就好了。”
谢执的手指挑弄起她的眼睫,询问:“这病是如何得的。”
他总是明知故问。京墨抬起手抓住了他的手掌,有些无奈的喊上一声:“叔父。”
“怎么平日里没听小满说过,小满还会医。”谢执反握住了她的手腕,眉峰挑起。
“不过皮毛,之前苍术先生行医救人时,忙不过来,便是去帮了忙。”京墨实话实说。
她确实不过只懂些皮毛,甚至不算入门。想来,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之前有一个偏远的村落突发了一种怪病,得病人浑身起了红疹,面目苍白,呕吐不止,见着都是怜惜,苍术当时听说,二话不说,便是去了村庄救人。
因是一个小村庄,大家都没什么钱财去城中看病,不过是一两个赤脚医生胡乱的医治。苍术赶到时,病情已经非常的严重,正巧当时长安城中人人又突发了少有的风寒,城中的大夫也走不开。去到村庄的,只有他一人。
京墨当时就带着阿瑶和王府中的人,一同去了村落帮忙。他们也不过是帮着照顾病患,熬药罢了。
生老病死应是常态。去的时候,苍术也叮嘱过他们,行医者,共情乃是大忌。
可当她一声素衫,白纱遮面的站在那时,整个人还是陷了进去。看着哭泣的孩子,年迈沧桑的老人,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
“叔父,我没有哭的,苍术先生说的对,我们去,是救人的,若是我们先哭了,所有人就慌了。”想起那时的场景,京墨还是下意识的捏紧了谢执的手。
她以往也不喜欢哭,如今不知道是为什么,只要谢执在身边,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委屈,她都想要哭出来的。
谢执朝她靠近了些,她看不见,自己也就放肆了些,将人转过,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身前,一手玩弄起她手腕上的镯子。
他身上还带着酒气,京墨便也以为他是有些醉了,动了动身子,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舒服些。
谢执开口:“那小满哭了吗。”
京墨苦笑了下,“很多人真的救不活,真的,尽力了。”
京墨停顿了下:“但我哭,不是因为死亡。”
她最终忍不住的是那份无可奈何。
她遇到了一个年迈的老人,老人已是七八十多岁,苍老而又憔悴,病魔在他的身上显得异常可怖,哪怕是入了眠,老人都被活生生的疼醒,嘴上咿咿呀呀的叫着。
京墨睡眠浅,又在如此环境,便是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让她睁了眼。她给老人倒了水,拿出怀里的手绢要为老人擦拭嘴角。
老人推拒了许多次,嘴上一直说着:“我太脏了,不要给小姑娘的东西弄脏了。”
老人的手黝黑粗糙,本就只有一层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