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药(2)
一大早,童博就赶到了医院。签到后,他领到一本手册,里边详细讲了试验内容,以及各项要求。等到人都齐了,工作人员开始安排他们签知情同意书。童博还在阅读同意书的时候,好些人就已经签完了字。
按指引做完体检后,童博就回去等通知了。考虑到后续可能要去医院住五天,有些事得要做好安排。钟点工这儿得提前打声招呼,让她那几天别上门了。另外,康复训练暂时也去不了了,他还得为此跟邹仕奇编个理由。毕竟这人现在是他的衣食父母,暂时还不能得罪。
他想了好几个借口,可最后都没机会用上。只因邹仕奇根本就不关心,也没问他理由。面对如此冷漠的态度,童博很气恼,自尊心也跟着受了伤。仔细回想起来,自从他在胜兰做完脑部CT后,邹仕奇就再没出现过了。拿到检查报告就有恃无恐了?什么愧疚、痛苦……全都是在演戏!明明说了要负责到底的,就不怕遭到良心的谴责吗?!
童博在床上辗转反侧,忿忿不平地骂道:“骗子!混蛋!”
“前半夜想想自己,后半夜想想别人。”这句话童一山活着的时候常说。他说,人不能总是从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也要为别人想想,得时时做下检讨。童博很不爱听这类老生常谈的屁话。在他看来,一个人大半夜不睡觉瞎想,那就是有病。
没想到,现在他就得了病。尽管一直在心里骂邹仕奇,可骂到后来他却泄了气。明明早就已经康复,自己却还在那儿装病讹人,也难怪邹仕奇要躲着他,并急于找证据自保。童博突然感到一阵耻辱。他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企图逃避良知的谴责。
好不容易才昏昏睡去,可到了夤夜又忽然梦醒。两行清泪,四下无人。一股莫名的哀伤攥住了童博,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悲凉。终究他还是跟童一山的期望背道而驰了,活得即屈辱又卑鄙。像他这种就只配一个人呆着!
“明天我跟钟点工说,让他以后不用来了。你也不用再给我打钱。邹仕奇,我们两清了!”童博迟疑了片刻,还是将消息发了出去。
“动手呀!”男人看着邹仕奇似笑非笑。一袭月白色的长袍被风吹得衣袂飘飘,好似天外飞仙一般。不过在他脚下的却不是七彩祥云,而是翻腾的火海。
凄烈的叫声此起彼伏,和城墙上的猎猎风声一齐在耳边呼啸,让人真切地体会到什么是人间炼狱。这炼狱既远又近,只要你不低头去看,眼前便只有良辰美伴。
如泄的月光给男人的素服镀上了一层霓彩,炽热的火焰倒映在他的眸中,是一种夺人心魄的媚惑。明明就是地狱的罗刹,却偏长得一副半仙半魔的样子。都说佛不分男女,不知魔是不是也一样?那样一张脸,恐怕无论男人还是女人看了都会心动。犹其是那人说话的时候,淡粉色的唇珠轻轻碰到下唇,让人脑海中出现了一副画面——河边被累累果实压弯枝头的樱桃树,每次清风拂过,樱桃就点一下水。一下一下的,樱桃变得越发玲珑剔透。
“怎么?下不了手吗?”那人讪笑道。
邹仕奇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那人的笑里有了丝暖意,朝邹仕奇招手让他过来,看着好像是在招呼一位老友。
“你根本杀不了我,但你没动手,我还是很高兴……”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脖颈就被牢牢钳住。邹仕奇到底还是下了杀手,无穷的恨意犹如海啸般来势汹汹,无缘无故又正当正义。
“你若不死,就会有无数人丢掉性命。”邹仕奇认为自己这话没有错,但事实真是如此吗?难道眼前的人一死,天下就从此太平了?不可能。
男人的嘴角慢慢渗出鲜血。他还有些不敢相信,直到双脚慢慢离开地面,才意识到自己今日已死到临头。
“你早该动手……”男人说这话时,已气若悬丝,但看着还是那样野滟动人。
邹仕奇忽然就犹豫了,手上的劲道也跟着放松。一瞬间,男人又有了生机。
“别心软,杀了他!”
“他就是个祸害,是个妖人!”
“杀了他!”
邹仕奇被人鼓动着,那股无法克制的情绪又再度涌起。
杀了他!杀了他!
只听“咔”一声,男人的脑袋耷拉下来,连同小巧圆润的下巴一齐隔在了邹仕奇的虎口上。
风吹仙袂飘飖举,犹似霓裳羽衣舞。那人就连死了都这么美。邹仕奇说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即感到难过,又有一种解脱。解脱缘自于他似乎不得不这么做,就像那是他的宿命——无法抗争,不能辩解,必须执行。他只能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刽子手。
“他就是个祸害。”邹仕奇反复对自己说,以求心安,可还是感到难过。男人对他总是笑嘻嘻的,如同老友一般。起初他明明没有恨意,可当有人说出一个“杀”字后,从此他胸中就有了块垒。等再见到男人时,无来缘地涌起一股滔天骇浪的情绪……
邹仕奇猛然醒来,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