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是女子。事实上村里除了已经去世,把林骁既看作徒弟又视为孙女的孤苦老铁匠外,没有外人知道她是女子,不得不说她阿爹既谨慎又有先见之明。
今日的李叔严肃又安静,眉宇间罩着一层阴霾。林骁好奇他的境遇,但不打算多问,人人都有不想说的事,若求到她身上,她能帮则帮,若不言不语,那便是不想被人知晓,她不好管多。于是她仅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一户户征过去,队伍里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哭哭啼啼,有的兴奋向往,倒不显得林骁多么古怪。
人多,必是嘈杂,尤其以后可能是战场上交托背后的同袍,总得互相了解一下。于是那些善谈的开始向身旁的人搭话,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林骁竟也没被话多者放过。
“哎,兄弟,你是哪一里的?你的刀好好,俺家拿得出手的就一把柴刀,俺娘说俺砍柴砍得好,这刀正合俺用,不过俺以后肯定要换把刀使,没听说哪个将军是用柴刀的。”
闻得“将军”二字,林骁给了他回应:“你想当将军?”
少年愣了下,露出一口大白牙,边说边比划:“是啊,俺从小听将军故事长大的,就想当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打好多胜仗,挣好多粮饷,让俺爹娘住上好屋子,再把小花娶过门。”
“小花?”林骁其实不好奇小花是谁,不过没什么话可接罢了。
“那是俺稀罕的姑娘,眼睛可大可水灵,就是小花家比俺家粮多,俺要是不当将军,光种地没那么多粮,粮都得上交哇,现在俺肚子都饿着呢,俺不想让小花跟着俺挨饿,俺得当将军。”少年举起拳头,斗志满满。
林骁不懂何为稀罕,但能感受到少年提及小花时由内生发的欢喜,以及那股为了实现愿想不顾一切的冲劲儿,这让她感同身受,不禁柔和了面容,虽说柔和也没柔和到哪里去。
“我叫林骁,林子的林,骁勇的骁,你呢?”
少年微怔,笑容愈发灿烂,说:“俺叫郑直,郑重的郑,直…直立的直!”
“郑直,正直,好名字。”
“你的名字也好,骁勇啊,好像将军的名字。”郑直面上浮现几许羡慕之意,更多的是真诚。
这话说进人心坎,林骁觉着郑直人不错,生出结交之心。
“你我志同道合,往后可一起勉力。”
言罢,她伸出拳头。
郑直眼睛一亮,应了句“好啊,以后你是俺异父异母的好兄弟”,同样伸出拳头,接着不知怎么做了。
于是林骁主动和他以拳抵拳,阿爹说这叫“拳拳.交诚”,交付赤诚给对方,即是成为朋友,她的第一个朋友。
第一友人郑直甚善言语,从二人击拳为友后,郑直的嘴就没停下来过,从他家的琐事讲到将军故事,还有他都认识谁,和谁打过架,稀罕谁讨厌谁,总之是单方面的无话不谈。
林骁倒是耐心得很,一点不嫌烦,偶尔回应几句,同样讲了些自己的事,不过大多是练武时的心得,关于家中的情况她并不多说,仅说了住在哪一里。
这般聊着,不知不觉间征兵结束,林骁大致数了数,一里二十五户,每户一人,临近这四里一乡征了一百人,其中新兵比老兵要多一倍,可见上次的守城战伤亡何等惨重。
正感慨着,走在最前面的李叔忽然开口:“都静着,听我说。”
嘈杂迅速消失,然脚步未止,已经离乡里有一段距离。
李叔的语气透露着明显的沉重。
“此战咱们虎锋军要从兴人手中夺回边境丢失的城池寻杜。依你们的脚力,从这里到边境至少要半个月,廖封将军给咱们的集结期限是一个月,另派给咱们剿匪差事,假使到期未至或差事没办好会被视作逃兵。逃兵就意味着你的脑袋不保,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蔫蔫地应,显得林骁和郑直的“明白”十分突出,连老兵们都应得有气无力。
有老兵问:“那匪可是山匪?”
“没错,是山匪。”李叔的语气越来越低沉。
“可是老骨山?”问者吞咽一口口水,话音颤颤。
李叔低叹一声,颔首。
得到肯定,老兵个个面如死灰,好似去了那老骨山必死无疑一般。
气氛陡然压抑,林骁蹙起剑眉,她看了看周围垂头怯怯的新兵和丢了胆子如临大敌的老兵,与旁边满面疑惑的郑直对视一眼,忍不住扬声一语:“何惧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