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01

初春，醒州春雨绵绵，冷得浸骨。

这一切并不让人感到稀奇，只不过往年的春雨，没有今年的这般繁密罢了。

淅淅沥沥，淅淅沥沥，我竟无聊到把脸贴在窗户上，赏起雨来。

我点了个电话给李初汀，说要不要来我家里赏雨，我可以准备一些糕点，再去偷一包我爸珍藏的茶叶，我们俩泡着喝。

初汀说我没事吧，晚上倒是可以来江边赏雨。

醒州的雨就是这样，像个招人烦的小姑娘，一会瘪着嘴，一会又哇哇大哭。

我常常在想，这雨啊，一点也不像我们醒州人，真丢我们醒州的脸。

你要么不下，要下就下得干脆，下得痛快些……

可它偏不听劝，偏这么的优柔寡断。

随着气温的回升，桂花也萌芽了。

醒州人每家每户都有一台壁炉，它一点也不占地方，一点也不影响美观。

客厅有了它的加入，反而变得更加温馨了。

壁炉中的火生得旺旺的，屋子内暖烘烘的，一但待上几秒，整个人就一点儿也不想动弹。

猫咪也挺会享受的，躺在壁炉的周边，恬静的睡着。

深夜，那个“小姑娘”还在闹着，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她不嫌累，我都嫌累。

我放下手中捧着的书，伸了个懒腰，忽然心胡乱地跳动了一下。我趿上拖鞋，三步并做二步地奔下楼，差点忘了和李初汀的那场赴约！

父亲还没安歇，茶几上摆满了空啤酒瓶。

他将穿着黑色袜子的双脚架在茶几上，剥着蒜香的花生，喝得烂醉。

父亲全身上下散发着酒气，棱角分明的脸红扑扑的，神思恍惚，散发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

对酒精过敏的我全程捏着鼻子走过。

窗户虚掩着，寒风毫不客气的朝我进攻，我的两排牙齿冷得在打架。

我瑟缩着，懒得上楼拿自己的外套，我就在衣帽架上随手取了件外套，披在身上。

我慌慌张张地赶到了江边，一股浓郁的玫瑰香迎面而来，说实话我并不太喜欢玫瑰，它的那种香总让我感到心情郁闷并且晕乎乎的。

不过今天晚上的月亮挺圆满的，也算不虚此行。

初汀身穿黑白相间的皮衣，皎洁的月光映射着他的背影。

“久等了久等了。”

他回过头，讶异道：“你要是不出声，我还以为是我姨父来了呢！”

初汀撑着把伞，他举头望着明月，宛如画里的人。

他站在繁密的玫瑰丛中，回眸一笑，露出那一排泛着一层白光的牙齿，说：“还以为你忘记这场赴约了呢！”

我穿过满是刺的玫瑰丛，走过去说：“怎能忘！你不是在看星星，看月亮消遣时间吗？你不是站在夜幕中若有所思吗？”

湖面泛起层层涟漪，玫瑰花的花瓣被雨滴打落，它是如此的娇弱，它经不起轻风细雨的洗礼，更不要说狂风暴雨了……

“选的这什么鬼地方啊。”我半开玩笑道。

“在这儿可以更接近月亮，更好的看月亮啊！其实……”初汀说话有些儿哽咽,“其实今天是我爸爸的忌日。”

他用手抹了抹眼角残留的泪水，为了不使我担心，还挤出了一个很矫揉造作的笑容，那两个梨涡依旧挂在嘴角，像是被迫营业似的。

初汀是我表哥，姨父待我也很好，只不过当时的我太过于年幼而导致我对他的记忆有点儿模糊罢了。

我和初汀倚在栏杆上，不知是荷叶上的雨滴还是什么，轻轻地掉落在了湖面上，荡起了阵阵波纹。

不知是什么液体流入了我的唇中，又咸又甜的。

我拍了拍他的背，眼泪夺目而出，“初汀，想哭就大声地哭出来吧，别把身体憋坏了。谁说男子有泪不轻弹，哭可以宣泄心里面的坏情绪啊，哭完不是可以继续往前冲，继续奔赴终点吗？”

我语音刚落，他就搂着我撕心裂肺的大哭。

夜晚是如此的静谧，只听得见他那悲恸的抽泣声，眼泪悄然地落在地面上，与雨滴融为一体。

我憋着，我的泪染湿了他的背部，而且尤其明显，因为他衣服的面料是皮质的，因此眼泪不会往里渗而是顺着他的背，缓缓地流了下去。

十年了呢！

这十年发生了什么，我们又经历了些什么？

这十年，我们的思想，价值观一点一点慢慢形成。

我们学会了认知、理解、判断与抉择，我们也在慢慢地成长，懂得了好与坏，懂得了自己想要什么，想如何规划接下来的人生。

有了主见，有了憧憬，有了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