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胖婶端来铜盆热水,拧条热毛巾递与她净面,又端来两碗热茶奉上,方才坐下陪客。
她余光不时偷瞟几眼,心道:这小娘子怎半夜三更来县衙,是来报案的?
瞧着头发有些散乱,难道是走夜路被醉汉辱了?
可刚才隐约听见她与县令大人说什么戚家陆家,不会说的就是戚县丞吧?!
余英男此时木着脸,双手定格伸出烘着火,半天都不曾翻手。
她还想着先前的惊险,有些后悔。
不是悔烫着大呆鹅的眼,她悔烧红的火钳没同时烫瞎他那双狗眼!
胖嫂不知道啊,见她年纪小,咬嘴唇又瞪眼睛地发狠发呆,似在出神想不开。
忍不住劝道:“我说小娘子啊,想开些,万事都比不上好好活着。我幼年时,村中有未出阁的小娘子去山里砍柴被人强了,先也是要上吊跳河。后来那家托人上门求亲,她娘家见也不是什么真歹人,又怕名声散开反不好,便嫁了女儿过去,后来还不是生儿育女的。来来去去都是同一个男人,乡里就没那些闲言碎语了。”
余英男知她心中所想,若是歹人不是穷凶恶极之徒,家境又还行。受害女子不如认命,从了迫害者,保全家族和自己的贞洁面子。
辩驳道:“我不会因受了哪个男人欺侮,反要成他的奴隶。自古至今,定律法开衙门,就是为惩恶扬善。至于名节,呵呵秦皇汉武的娘还有武女皇之所以能是贵人,皆因不为所谓名节羁绊而认命。说什么为名声着想,不过是些无情无胆的怂货。”
胖嫂见她这样想得开,便不再开口。
四更的梆子敲过,余英男疲累,撑趴在桌面渐渐睡着。
胖婶坐对面也撑头打着盹,好似听见轻微推门声,睁眼看去,随着门帘掀起几个生面孔出现,她忙要起身。
最后进来的王一鸣压压手示意她坐下,做意不要吵醒余英男。
余海棠亲眼见女儿在此,悬挂许久的心终于放下。
他几欲动唇,又不忍叫醒她,轻脚走近,解开大氅给她轻轻披上。
余英男趴在桌上睡得深沉,露出的半边脸掩藏蓬乱的发丝里,细看下并未发觉伤痕淤青之类,余海棠眉宇顿时放松。
王一鸣示意他们一起去前衙商议事情。
崔月娘想起余英男往日的活泼,今日却这般狼狈憔悴,顿时眼酸泪出,双腿跟着往前衙去,人却三步一回头。
王一鸣刚落座,余海棠上前朝他鞠躬行礼,刚要开口,钟雄风尘仆仆地赶来。
他打眼见到余海棠几人,立即心中了然。
“禀告大人…”一通逻辑清晰又描述详尽的嘚嘚嘚......
龚老板插话道:“那就是说大呆鹅伤势已经控制,就是轻伤无性命之忧了?”
“我隐约听来的就是如此之事。”
余海棠颓然倒在椅背上,想到今日祸事种种,忍不住捂面抽泣,泪如雨下。
龚老板起身,揽住好友轻拍后背,无声劝慰。
崔月娘抬头望向屋梁,忍住满眶泪水。
钟雄道:“余先生不如尽早离开武安县。据我平日在市井与人聊天所知,陆家不光是戚家老夫人外甥这么简单,早年间戚家家道中落,是靠着陆家的资助,戚宗杰才能读书中举。后来陆家又出重金给戚宗杰捐官,若不是背靠陆家一路打点给钱,戚宗杰也不能十年都占着武安县的县丞一职。”
龚老板叹息一声,接话道:“武安县大小官吏与乡绅都极卖戚家面子,关系盘综复杂。前几任县老爷抬手动脚皆要先看戚家面子,只要不是极其过分之事,大多时便睁一眼闭一眼放过。”
王一鸣冷眼看着一切,冷不防说道:“天一亮,陆家应会前来告状。”
余海棠激动立起,轻呼:“我余家才是苦主啊!”
崔月娘担心不已,“那怎么办好?仲仁你要帮帮英男啊,她实在太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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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戚家母子也在灯下琢磨此事。
“我娘家这些亲戚真是烦人,不是惹出这事就是那事,我儿受累了。”
“母亲千万别这样说,都是自家人。大夫们商来议去,说大志的左眼是真保不住了,性命倒是无碍。”
“炳仁承认那事是陆家有意为之?”
“表哥说他冤枉,他听到余先生说要请辞。念着余家穷困又是乡里乡亲的,就想着做件捎带手的好事,让账房把他的工钱结了。那大志本就对余家姑娘有意,自告奋勇要去通知,想着献殷勤博得人家姑娘好感。哪知不过是开个玩笑,竟丢了只眼睛!”
戚老夫人不悦:“听老张说大志可是只穿内衣冲回门的。这么冷的天他不穿件皮袄御寒就出门?”
戚宗杰不好明说,沉默不语。
戚老夫人突然想到什么,急问:“皮袄衣裳那些拿回来了吗?”
戚宗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