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思灰4
中午她们在车上吃了从家里带的来自厨房阿姨的爱心便当,前置挡板放下来折叠成小桌子还附带数码电子屏的那刻谢胜昔没见过世面的眼神都恍惚了。
苏师傅早上就想跟这个小少爷说说话,他一直稀罕可爱乖巧的孩子,跟他女儿小时候一样。可惜旁边的谢总跟寻常一样是静音模式,小少爷的话又很少,苏师傅实在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努力做了会儿心里建设后自暴自弃,干脆假装自己是个会开车的高坚果。
把一小盒书放进车的后备箱,下午来临,谢氏母子的行程很快被推进到了游乐园环节。
“游乐园就不必跟着了。”谢怀柯对苏师傅说,“先回去,晚上差不多闭馆时间您来接。”
车载音箱播放着当红歌星的新作,据说这位歌星之前被雪藏,过了艰辛的十年才重新翻红,当下满大街都是他的歌,走到哪里都有人关注,仿佛命运为了补偿他曾经吃过的苦。
谢胜昔下车帮谢怀柯拎东西,转头乖巧的跟苏师傅和宋管家挥手告别。
谢怀柯走在前头,谢胜昔就像个小跟屁虫跟在后边。
“想玩什么?”买了票进了园区,谢怀柯把入园凭证的手环交给谢胜昔,在园区地图边停下询问他的想法。
谢胜昔左右看了看园区的地图,视线划过标注着园区特色的摩天轮、过山车、水隧道,定格在亲子乐园上:“我们可以去这里吗母亲?”
谢怀柯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下午刚过,园区里正是人多的时候,排队的队伍像波浪一样起伏。粗略扫过不同项目前边排队的人数,会有一种一个下午也玩不了几个项目的感觉,即便是乐园里五彩斑斓的配色和热闹的氛围也无法缓解这种郁闷。
“打算先玩哪一个?”
反正要等,谢胜昔没犹豫多久就给出了他认为的最优解:“这个旋转飞机的周期短,循环快,先这个吧。”
等到谢胜昔乖乖站在队伍末端等着的时候,谢怀柯走到旁边的VIP通道,随意的刷了一下手环。
“哔——直通票。”
旁边的家长连同孩子立马转头看过来,包括状况之外的谢胜昔。
有一个被妈妈抱在怀里躲太阳的蔫吧的小孩瞬间直起腰,看着顺着直通票走到队伍最前边的谢怀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哇啊啊妈妈!为什么她可以排第一个?我也要玩!”
他的妈妈惊讶又局促,看了看四周朝她们看来的人,连忙开口安慰他:“宝宝,队还是要排的……妈妈怎么跟你说的,不能不遵守规则……”
一个孩子的哭声就像导火索引爆了周围孩子的泪腺,很快要哭不哭的愤愤不平的都探头探脑的盯着谢怀柯。
作为事件中心,谢怀柯淡定的朝人群里瞠目结舌的谢胜昔招招手。
她眼看着谢胜昔的脸在周围人的注视下慢慢红成一个苹果,四肢微微发抖,呼吸也急促起来。
小孩看起来很紧张,谢怀柯想。也对,谢胜昔记事后失去父母,原本被爸爸妈妈养的乖巧开朗的孩子在孤儿院被迅速孤立。
这很难理解吗?其实并不,小孩子的善恶纯粹,在孤儿院里各种大人朦胧态度的影响下,他们没办法做到跟失去爸爸妈妈的谢胜昔共情,有的还会觉得谢胜昔凭什么拥有过爸爸妈妈。
他的礼貌,懂事,体贴,自律,活泼……那些来自父母教导的一切都成了他异于孤儿院孩子的凭证,使他有别于这个集体。好比在鸭子群里天鹅才是那个被排挤的异类;蝉虫耻笑鹏鸟南去要飞到九万里高空;人们总是乐意剪掉最高最大的罂粟花。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努力不让自己不合群成了他的生存准则。
顺应他人,让自己显得合群,抹除掉自己身上的棱角和特殊……这些潜移默化的习惯和思维方式促使多年后好友站在他对立面时,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是放弃。
消极的对抗和被牵制的反击压根不能使他跟自信满满的主角抗衡,更不用谈当什么反派。
主角表露出不舍兄弟情义,他就犹犹豫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可软弱并不能代表他是个好人,也不能让主角心软放水,最后的最后,留给他的结局是暗淡的退场,高开低走,索然无味。
他可能之前从来没这么嚣张、引人注意过,他不知道这在成年人世界里这叫“社死”,偏生让他这么社死的人一点都没觉得尴尬,这种情况下的尴尬是成倍的,对于一个内向的孩子来说简直就是必杀技。
但或许是物极必反,又或许是谢怀柯实在太过于淡定,谢胜昔感受到养母的视线,不知道处于何种原因迅速安定了下来。
很快,几乎只有小小一个愣神的功夫,他抬起右脚,跨出了走向谢怀柯的第一步。
左脚跟上,再一步,又一步,越来越快,最后干脆小跑着,他朝着谢怀柯。心突然被很古怪的快乐充盈了,甩掉那些在身后或羡慕妒忌或烦躁白眼的视线,他发现养母的世界好像都是温吞如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