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壤之别(一)
原以为枢密院使寇准是位光明磊落正直之士,却不曾想他也有花花肠子,暗地里不公不法舞弊营私呀。”
“兄弟何出此言呢?”姓朱的小伙子不解地问。
心存怨气的要一吐为快,“寇准向来不喜欢南方儒生,以前的就不说了,举不胜举,这回殿试他又故技重施,打压临江军新喻人萧贯,抬举莱州胶水人蔡齐,说什么南方下国人不宜冠多士。这么做太有欠公允了,我滕子京虽为河南府人,绝对看不惯他的卑鄙行径。朱大哥,如今江山一统了,都是大宋的子民,还有什么南北之分呢?你是长山人,也是北方人,就能看得惯吗?”
姓朱的同伴沉吟了一下,“先帝开国所用将相皆北人。他曾刻石政事堂上‘南人不得坐吾此堂’,明令‘后世子孙无用南士作相、内臣主兵’。然时过境迁,像王钦若这样的南方人不是也做了宰相吗?枢密院使做的是刻板了些,有些不合时宜了。”
“小弟知道是先帝的遗训,可满朝文武有谁像他那样专横跋扈的?我看是他的本性使然,太过自以为是,唯我独尊,兄长没有听说吗?他与自己的同年都搞不好关系,此次回京是玉清昭应宫使、宰相王旦的大力推荐,他却忘恩负义背地里整人。”
可同伴认为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不愿在背后嚼舌根子,赶忙转移视线把话岔开。他透过临街的窗户望出去,正好看见丁谓与林特从楼前经过。
“那不是玉清昭应宫副使丁谓嘛,与他一起的应该是三司使林特吧?这林特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上待八十的老翁、下对三岁的孩童都点头哈腰,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最起码不招人烦,还有他那把胡子,多么潇洒呀,我就希望有朝一日成为他那样的美髯公。”
“朱兄,你认得丁谓?”
“听家母提起过他,我们不但是老乡,都是苏州人,而且我父亲范墉与丁谓认识,丁谓的祖父丁守节,与我的曾祖范梦龄,当年同是吴越国中吴军节度使钱文奉的幕僚,皆任节度推官,私交甚密。”
这一番话把浓眉青年弄糊涂了,“你先等会儿,我脑袋有点儿乱,朱兄,你不是姓朱吗?怎么你家老爷子会姓范呢?”
方脸青年颇有深意地扫了一眼朋友,“说来话长,我原不姓朱,也不叫朱说,而是姓范,叫做范仲淹。祖籍邠州,后移居苏州吴县,也算半个南方人。哎,真是,人生无常,大肠套小肠,就像旋煎羊白肠。父亲早丧,母亲改嫁长山朱氏,这才改了名字。听母亲说,在老家还有个哥哥,叫做范仲温。小时候的事情记不得了,四年前才得知身世,毅然辞别母亲,前往南京应天府求学,投师戚同文门下。我打算在合适的时候归宗复姓,我还想回趟苏州,到那里寻访儿时的记忆,点点滴滴总会有的吧?”
他忽然发现在酒楼的墙壁上有好多的涂鸦,不知是何时何人仗着酒力即兴挥毫。其中有落款的,辨认出均是些无名之辈,诗文读起来多是些平庸之作。
“滕子京,我可不可以也在粉墙上提上一首呢?”方脸青年来了兴致。
“当然可以啦,哥哥,那面墙正好空着,你大笔一挥,定让这家酒楼蓬荜生辉。”同伴鼓励道。
趁着高兴劲,诗兴大发的青年大步流星走到墙边,同伴也一溜小跑跟在后面。旁边的木几上就放着笔墨、香炉,浓眉大眼的殷勤地为好朋友磨墨。
方脸的望着从鬲式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略微加以斟酌酝酿,随即提毫蘸墨,奋笔疾书,刷刷点点,勾勾抹抹,一挥而就,一首七律跃然墙上。
坐在周围的其他食客已经注意到了他俩,聒噪不已地对其指指点点,品头论足,期望写出佳作大饱眼福。
有好事者跟着笔端逐字读出,“当炉一曲竹枝歌,肠断江南柰尔何。游子未归春又老,夜来风雨落花多。”顿时有人抢着拍手叫好,装腔作势给予好评,好像满腹经纶很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