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娀
他的瞳孔里倒映出迅猛的水,耳畔再次响起一声铃铛,又或者不是铃铛,是钟声。
只有见过死亡的人才听得见的钟声。
水要淹没他,吞并他,将他永远留在这里。
背后,出现一阵力,把楚弃厄往后拖。
眸中再次出现熟悉的身影。
师灵衣的指腹落在楚弃厄手腕的鹰上,滚烫,比沸腾的水还要炽烈。
水席卷了师灵衣,楚弃厄的指尖扑了空。
人在眼前消失了,前后不过一分钟的时间。
摔在地上,满手的泥土与血迹,线割破了他额头,流出些血。
手中的铃铛再次发出声响,这一次,不再是水浪,而是哭声。
周而复始的婴孩哭声。
陆品前跳下水,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上岸时见楚弃厄丢给自己后,跳下了水。
他是亲眼看见师灵衣推开自己去救楚弃厄的,比谁都急切,似乎他师灵衣的命就不是命。
沉着脸,楚弃厄一次又一次钻进水中找人。
他能在黑暗的环境里看清人,这是他一直以来都会的,但这次,他看不见师灵衣。
溪底飘着诸多木头与碎屑,有血与死亡的气息。
背后隐隐作痛,楚弃厄在最后一遍翻过木头后,钻出水面。
他从陆品前手中拿过铃铛,满身戾气地往墓室里走。
铃铛上的线扯出许多,顺着头顶,打翻蜡烛,亮光在一点一点消失。
蜡烛坠在地面,惊得何羽桃直直坐起。
他喊:“师兄!”
没有人回答他。
不论是蓝简还是戚茜。
见众人神色各异,也没看见师灵衣,何羽桃撇过眼,看见楚弃厄一个人站在阿诺娜神像面前。
捏着那个铃铛,扯过线默不作声地绑住阿诺娜。
最后,他把铃铛放入阿诺娜手中。
目视阿诺娜,他抬手,拉拳,打了过去。
拳头击在雕像上,楚弃厄全然不觉得疼,一拳又一拳。
哭声愈发得大,刺耳得令人躁烦。
楚弃厄的手背捶出血,在阿诺娜脸上留下红色,与血泪混在一起。
这样的暴戾是从没见过的,何羽桃吓了一跳,他喊楚弃厄,“阿哥!”
或许是这一声阿哥把楚弃厄的理智拉回,动作顿了一秒,而后咬牙,再次捶下去。
而后,神像上出现了一条缝隙,自肩膀到额头。
惊天的泣哭与嘶吼充斥每个人的耳膜。
何羽桃想去阻止都没力气,他只觉得自己脑袋好痛,痛到站不起来。
朦胧间,他看见楚弃厄停了动作,转身,满眼的戾气冷漠,他的手背尽是血迹。
嘶吼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楚弃厄拽出铃铛,便见墓室的门缓缓关上。
不行!何羽桃此时只有这个念头,他心里的直觉告诉自己,楚弃厄想以命换命。
他拔腿就往里面跑。
在门被关上的前一秒,何羽桃钻进了墓室。
他费劲喘着气,盯住楚弃厄。
他说:“师兄呢。”
楚弃厄没回答,他坐在地上,靠着满身裂痕的阿诺娜神像,放在膝盖上的手伤口众多。
墓室外传来戚茜他们的声音。
何羽桃不是傻子,陆品前他们的状态就不对,他能猜得出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脚步在封闭的墓室中显得尤为清晰,何羽桃走到楚弃厄面前,停下。
声音有点颤,但他还是问出口,“是不是,死了。”
楚弃厄:“他不会死。”
只要找到埃达,他就不会死。
嘶吼声离他们越发得近。
一股血腥强烈冲击着楚弃厄。抬眼,就看见从墓室侧方的岩石突然裂开,自当中,跨出一个满是血的人。
面色惨白,张着血盆大口,姿势怪异地朝他们走来。
何羽桃摸不到头脑,还没动身就被楚弃厄拉到身后。
“站在这,别动。”
说完,楚弃厄疾步走去,他每朝那边走一些距离,自里面跨出的人便越多。
原来这才是出口。
何羽桃不禁一喜,可转念一想,这些人如此不对劲,很难讲是出口还是死路。
拳头打在这些人身上,他们非但不痛,反而像没事人一样嘶牙要咬楚弃厄。
这个姿势……像僵尸!
何羽桃立马喊道:“屏住呼吸!”
楚弃厄反手就是一拳打断血人的胳膊,他道:“他们不靠呼吸识别。”
靠气息。
外乡人的气息。
他们能闻出人的血是不是与自己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