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裘
“颜公子您请记牢,生宣吃墨,遇水则晕染,时用于山水画与大写意,或用于行草书。”
“半生熟宣纸吸墨性次之,常用于楷书,熟宣纸质细腻不吸墨,笔触圆润,适于小楷与篆书。”
“多谢柴公公指点,在下顿如醍醐灌顶,《快雪时晴帖》乃草书,故而需用生宣。”
原以为端王殿下故意刁难,竟是自己孤陋寡闻。
她谢过柴玉点拨,心悦诚服下去领罚。
苦大仇深的挨完一顿板子后,她又强忍着疼,来到端王的藏书阁中。
她借阅了所有关乎笔墨纸砚的书籍,回屋聚精会神,研习笔墨纸砚的常识。
日薄西山之时,端王要去演武堂学习骑射和武功。
因着端王骑射技艺精湛,她免去一顿皮肉之苦,恨不得变成透明人,缩在角落喘息片刻。
“颜公子,还愣着作甚?今日轮到你陪殿下练武!”
柴玉看着颜公子像只鹌鹑似的,缩在角落,顿起怜悯之心。这孩子今日着实累坏了。
“颜公子,殿下今日练习蒙眼骑射和近身防御,您请蒙眼…记得注意安全。”
柴玉终是不忍的提醒道。
见柴玉神色凝重,欲言又止,颜臻心中暗道不妙。
刚想继续追问,眼前就被柴玉蒙上一层密不透光的黑布。
“既是殿下蒙眼骑射,为何在下也要蒙眼?”
“你头顶上的苹果是靶子,你蒙起眼来,就不害怕了。”
“……”
哒哒哒的急促马蹄声由远及近,颜臻心如擂鼓,她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侧耳倾听。
此刻仿佛于无声处听惊雷,惊心动魄。
咻的一声凄厉箭啸破空袭来,竟是朝着她的面门而来。
她下意识偏了偏身闪避,可还未来得及回身,又是一道箭啸擦过耳畔。
紧随其后,第三道箭擦破她的肩膀。
嘶一声裂帛之声,她身上穿着的纸裘被利箭划破。
“躲什么?扫兴!”
带着戾气的声音传入耳内。
“微臣万死,殿下恕罪。”
鼻息间萦绕刺鼻血腥,颜臻忍着肩上传来的剧痛,曲膝跪地请罪。
眼前黑布被柴玉解开,她看见端王居高临下,端坐在马背上,眸光森寒睥睨着她。
咧咧寒风呼啸,却不如冷面阎王周身戾气阴寒,颜臻只觉如坠寒冰地狱。
“你来与本王舞剑对弈。”
秦胤纵身跃下马背,飞身跃上演武台。
端王步步杀机,今日怕是躲不过去了。
深吸一口气,颜臻到兵器架上选了一柄轻巧玲珑的软剑,跃上台前。
她跟着阿兄习武多年,莫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灵活操控刀枪剑戟,却不在话下。
面对端王招招致命的凌厉攻势,颜臻游刃有余,见招拆招,渐渐趋于上风。
可台下那些人的脸色,怎么像见鬼似的,柴玉甚至还朝着她不住使眼色。
这是何意?
就在她分神之际,刚才被箭矢划破的右肩。
又是一阵钻心剧痛,她被端王一脚踹飞在地。
劲风拂过,丝丝缕缕灰黑色絮状物,从破烂的鹤氅里飞出,在空中打着旋儿扬的漫天飞舞。
“咦?这棉絮怎么灰扑扑的?不对,莫不是芦花?”
柴玉在入宫当太监之前,也是穷苦人家出身,自是对这些寻常百姓家常用的东西,再熟悉不过。
他眼尖的又发现,颜公子身上那件淡松烟色鹤氅的破口处,竟有数层叠加在一块的褶痕。
“竟然是纸裘…”
柴玉难以置信的揉着眼睛,瞧着堂堂柱国大将军的庶长子身上,竟穿着纸裘卢花絮。简直难以置信。
“微臣贫贱,实是囊中羞涩,身上这纸裘芦花絮污了殿下尊眼,殿下恕罪。”
颜臻故作尴尬的解释道。
说着,又开始褪去身上这件有碍观瞻的破衣烂衫。
数九寒天中,她身上穿着件薄薄的天青色高领曲领襦,松松垮垮,罩在她略显单薄瘦削之躯。
今日所为皆是她故意为之,为的就是在端王面前示弱卖惨,让已对阿兄起杀心的端王殿下,放下戒心。
如若之前她不明白,刚才那几箭已昭然若揭。
端王想要阿兄的命。
秦胤若有所思,看着眼前匍匐在地的草包,似乎他和传闻中有些不同。
可到底哪里不同?
那草包依旧是从初见,就连腰都站不直,奴颜卑骨的样子。
秦胤冷眼对上一双灵动,却含着点点泪光的杏眼,嫌恶地垂下眼帘。
才发现这厮女里女气,毫无男儿阳刚之气。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