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六

六月二十八，陈寻奶奶的葬礼。

他是长孙，得披麻戴孝迎亲人。

这个时候，反而是陈强和陈兴两个人表现的最伤心。

奶奶年纪大了，娘家几乎没有人来，只来了两个娘家侄子来吊唁。

陈寻逢人就跪，他是孝子。

本来应该是陈强，可童丽不愿意，怕跪坏了膝盖，明天回市里没法上工。

陈兴见哥哥不愿意自己也不愿意，这可是个苦差事，等会到送纸的时候可得一遍一遍迎来吊唁的人。

还得一直磕头送灵，一整天水米都不进。

他凭什么揽身上？没见着他哥都往后躲？

陈寻无所谓，他本来也不愿意陈强和陈兴给奶奶送孝守灵。

烧完倒头车，把扎的纸马，纸房子，轿子都烧了个干净，送完行，一口薄棺下了土，所有人都赶回去吃席。

陈寻看着眼泪还没干就笑着招呼人吃饭的陈强和陈兴，冷笑出声。

等亲戚朋友全都到了，都围在桌子上大快朵颐。

陈强喝着酒，和同乡的人吹嘘着自己这些年多行多行，娶了媳妇，还生了孩子，还在城里定居了下来。

陈兴也连声应和，说他大哥这些年多出息，也没少帮家里。

端的是兄友弟恭的样子。

一片欢声笑语，看着不像是奶奶的葬礼，反而像是陈强荣归故里的接风酒席。

童丽也在旁边应和着“是呢，大家去市里有什么难处都尽管说，能帮一把帮一把。”

一片和乐，有人问“那你们家那个小的呢？怎么没带来？”

陈强笑着说“哎呀！在上钢琴课呢。你们不知道，这城里的孩子会的可多，咱也不能掉队不是？”

邻居笑了笑，搭话道“可不！这咱们哪能比，咱们可不就是拼成绩么？陈强，你这辈子有福气啊！两个儿子都行，你看，陈寻也考的好！小儿子也是个能人。我们羡慕啊！”

陈强哪里没听出来人家的讽刺，也就笑了笑，说了句“兄弟哪里话，都一样，都一样。”

邻居讽刺的嘴角都还没收下去。

陈寻无言，看着这些人吃吃喝喝。像一场闹剧。让人发笑。

一旁来参礼的李辰心疼的拍拍陈寻的肩膀，旁边的李之也皱着眉看着陈寻。

陈寻对二人点点头，接过了李之递过来的一瓶纯净水，平静的说“我没事，阿辰，姐姐，你们别担心。”

李辰默了默，把手放在陈寻肩膀上，带着点笑意说“兄弟，别怕。我和张程还在呢！”

刚刚上完礼的张程抹抹脑门上的汗，喘着气说“是啊！陈寻，可别怕！我瞧着都是一群鸡零狗碎……”

李辰给了张程一个眼神，让他别说了，毕竟是陈寻的亲人，有什么都等奶奶的葬礼结束了再说。

先让老人家安息吧。

一直折腾到下午三点，所有人都走了。

陈强陈兴两兄弟开始分奶奶亲友准备的盒子里的猪头，鱼，鸡之类的贡品。

陈强没说什么，一旁的童丽却捡了三个猪头，四条鱼并一对活公鸡，准备等会用袋子装走。

一旁的陈兴媳妇不愿意，撒泼道“这也太会算计了！啥都是你们老大家的拿走！我们家还过不过了？活不活了？老太太葬礼你们一个子都没花！哪来的脸！”

童丽不愿意了，气愤道“我就拿这点东西你就说我不要脸，这些年我回来过么？什么好的平常都让你们家摊走了。”

陈兴听了这话还了得“你怎么说话的？真把自己当我们家人了？谁认了？啊？就凭我妈替我哥养了这么多年陈寻，你们就不该争！”

陈强哪能看童丽受欺负，也插嘴道“这话说的不对，陈兴，我没逼着妈替我看孩子。是她主动愿意的。可别啥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一堆人吵的不可开交，哪里像人，活似一堆的禽兽。

陈寻冷眼看着，实在不想他们污了奶奶的清净，转头去找了村长来。

村长跟着陈寻来了，看着满屋子的人像打架的公鸡，也很生气。

陈家老太太的两个不孝子的事情早就传来了，都说是他们村的，每次出去都被别人拉着问。

村长都觉得丢人啊。

被陈寻拉过来之后，村长表示想吵架都滚，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终于平静下来，村长做主把东西分成两份，一家一份。

但陈强要想办法继续供陈寻读书，暑假了，家里没有人。陈强要把陈寻接去城里。

陈寻还没成年呢！到今年十二月二十，他才算过了十八岁生日。

陈强呆愣住了，童丽一边数着分来的一半礼金，一边扭陈强的胳膊。

意思是你敢试试？

陈强犹豫着不说话，一边的陈兴一家早就拿着钱，提着猪头等东西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