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妄生渊的梨树正值花期。
每当清风拂过,枝蔓摇曳,便会落下一阵月白色的花瓣雨。
这是慕承秉答应棽棽留下的第六个月。
也是他蛊毒发作的第一个月。
慕承秉犹记得,入镇魔司的第一日,身着蝠纹玄衣的大祭司便站在殿上,对他们肃声道:“你们的命,从今日起便是人界皇朝的。”
“想要脱离皇朝的控制,要么,就福大命大地熬过三十岁,从祭司的位置上堂堂正正地退下来,皇朝自会放你们去做个富贵闲人。”
“要么……便等着被蛊虫啮咬而死!”
“休怪本座没提醒你们,命蛊的滋味,可远不止是万箭钻心,肠穿肚烂那般简单。”
大祭司的话,令半跪在殿下的孩子们被吓得面面相觑,惶恐万分。
唯有慕承秉,始终平淡着一张脸,没什么起伏,反倒引得大祭司注意了他。
“他们都怕,你就不怕么?”眨眼间,大祭司已抬步行至慕承秉身边。
他久居高位,目如鹰隼,加之常年修习咒术,惯是带着一股狠戾的威压。
莫说是眼前这帮稚嫩的孩童,便是朝中的文官武将,见了他也一样两股战战。
宫中皆知,镇魔司的祭司连魔物都诛得灭得。
即使是人界皇朝帝主的亲信锦衣卫,见了祭司也得恭恭敬敬,垂首道一声“祭司大人”。
更何况,是祭司中的大祭司呢?
撞上那样的活阎王,能井水不犯河水就已是侥幸,可千万不敢冒犯。
但当时只有九岁的慕承秉神情平静,回道:“不怕。”
“哦?”
大祭司心觉有趣,面上却寒意更甚,语气森冷地诘问:“为何不怕?”
慕承秉道:“我本就是孤儿,若无人界皇朝收养,早就被饿死在街头了。”
“食君之禄,担君之事。既是交易,为何要怕?”
听罢,大祭司拊掌大笑:“好一个为何要怕!”
他拍了拍慕承秉的肩膀,满意道:“本座记住你了。以后,你的咒术便由本座来教。”
如此,是要收慕承秉为徒的意思。
入宫第一日,慕承秉便得了大祭司的青眼。
怎能不叫人嫉妒?!
很快,便有人学着慕承秉的风格,想要攀附大祭司。
谁料讨好不成,反倒弄巧成拙,碰了一鼻子的灰。
“你当本座是瞎了眼了,看不出你这样低劣的伎俩?”
大祭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平日除了对人界皇朝的帝主稍微收敛些,其余从不顾忌。
他能在镇魔司爬到大祭司之位,自不是什么心思愚钝的等闲之辈。
刘非咬唇,跪在人来人往的祭司殿前,袖下的拳头攥得生疼。
周遭的目光犹有实质,似一条条鞭子,火辣辣地抽打在身上,令他更是难堪。
大祭司向来憎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当着众人冷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本座告诫你们,别妄图揣测本座的心意。”
“再有下次……便仔细掂量着后果吧。”
刘非在祭司殿前被罚跪了整整三日,才准许回房。
以镇魔司的手段,大祭司已是念在他入宫尚浅,格外仁慈,此番不过是小惩大诫。
但对刘非来说,这无疑是将他踩在泥地里羞辱践踏,之后便更加怨恨慕承秉。
至于为什么没有去怨恨真正罚他的大祭司?
想来……是不敢吧。
罚跪结束后的第二天,刘非便去找了慕承秉。
他长作一揖,对着慕承秉歉声道:“慕兄,此事是我不好,望你莫要怪我。”
刘非不敢再去大祭司面前造次,但到底还是得逼着自己做个样子。
好让旁人看到他已知错,将风声透漏给大祭司。
慕承秉性寡疏离,只道:“你与我道歉做什么?”
刘非咬了咬牙,勉强压下胸腔内的怒火,装作诚恳地坦言:“我不该效颦模仿慕兄。”
慕承秉抬眸,目光平静且淡,道:“你想学谁便去学谁,手脚长在你的身上,与我无关。”
他并不在意,也懒得阻止,更不觉冒犯。”
常人害怕被利用,慕承秉却觉得,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才该害怕自己会成为弃子。
常人讨厌被模仿,慕承秉却觉得,这又与他有何干系?
镇魔司的同僚提起命蛊便不寒而栗,慕承秉却觉得,这是一种利弊共存的契约。
命蛊保护他,也控制他。
天底下总归不会有全是好处的馅饼。
这很公平。
同样,他既选择脱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