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阻
递给车夫。
车夫看见那锭银子,两眼放光,却推手拒绝,“不不不,用不了这么多,小姐,五文钱就够了。”
“多余的,就当我家小姐赏你的。”
那车夫闻言,仍是推却道,“不不不,俺,俺这也是才做车夫,晓得自己赶车赶得不咋样。”他挠挠头,似是有些不大好意思,“承蒙小姐不嫌弃俺这辆马车,俺只要五文钱就够了。”
说完,他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来。
越萝缓过那阵眩晕恶心的劲儿来,看向眼前这个一直强调着自己只要五文钱的车夫。
八尺有余的壮汉,皮肤黝黑,不太合身的灰褐色的粗布短打穿在身上,袖口和裤腿都短了一截,见她看过来,他脸上晕了两坨红,笑的有些腼腆。
那股不知道是哪里的口音,倒是让这个个头高大的壮汉多了两分憨气。
看着是个挺老实本分的人。
拉车的白马打了个响鼻,他立即抬起一只手,摸摸白马脑袋上的马鬃,那动作很轻柔,瞧起来竟不觉得违和。
越萝便说,“你拿着吧,多余的就给你的马喂点儿好的草。”
冬葵看看自家小姐,依她的意思,把那锭银子递到车夫手里。
车夫接了银子,还没回过神,主仆两人便一前一后进了郡守府。
待他反应过来时,郡守府的门已经关上了。
他握着手里的银子,又摸了摸自己身旁的白色老马。
这匹马很瘦,毛色也不如其它健硕的马。
好半晌,他叹了口气,牵着它往前走,用话家常的语气同自己的马唠嗑:“老伙计,今日俺们运气好,你说是不是?”
那老马又打了个响鼻,长长的一声,从鼻孔里喷出来,像是应和。
郡守府门前的街道早已没了人,这时候唯有马车驶过车轮辘辘的声音,等到这声音也彻底消失,一个颀长瘦削的身影才从不远处僻静的小巷里走出来。
枝桠粗壮的槐树下。
碧青的翠尺蛾落在他肩上,少年微微低下头。
“那荆家小姐,似乎还真是受了什么刺激,短短几日,行事竟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如果此时有人经过,撞见这样的场面,一定会吓得惊叫“妖怪”。
小小一只蛾子竟会说话!
祁朝玉没接话,只是安静听着,一双黑眸如墨玉。
落在他肩上的翠尺蛾接着说:“殿下,此地阴气和怨气都极重,您如今的躯体,不宜久留。”
祁朝玉平静说:“我知道。”
他眸中,气派庄严的郡守府上空黑气交织翻滚,仿若下一刻就要将人吞噬。
“郡守府请了很多道士,大多是装神弄鬼招摇撞骗之辈,但也不乏有几个有真本事的在里头,想来也不会太危险。那小妖如今尚不成气候,荆越萝跟着她祖父荆长碧,哪怕遇上那只妖,顶多受点儿惊吓,于性命无虞。”
“殿下,我们走罢。”
然而少年黑眸凝视着那股黑气,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翠尺蛾忍不住又劝了两句。
它翅膀上的颜色淡了些,劝他先离开的语气也跟变得着急了些。
祁朝玉眸光未移分毫,“再等等。”
那股黑气,不像是只有妖物作祟那么简单。
他说完这句话,肩上的翠尺蛾缓缓停住扇动的翅膀。
祁朝玉垂眼看着它渐渐化作一抹流光。
完全消散前,它似乎,还不太甘心地叫了一声殿下。
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仿若风雨欲来。
少年思虑许久,从袖中拿出一把通体泛着银光的匕首。
他握着这把精巧的匕首,眼也不眨,对准自己的掌心划下去。
这匕首十分锋锐,很快,他掌心的鲜血汩汩涌出,蜿蜒出指缝间,滴落在地面上。
少年的脸色微不可察地白了两分。
落在地上的枯叶沾上尚且温热的血,竟然在眨眼间便恢复成生在枝头那般翠绿的色泽。
一片接一片,地上的枯叶仿佛也有了自己的意识,争先恐后吸食残余的血迹。
掌心的血止住,祁朝玉抬手结印。
巷子外,青翠的槐叶一片片浮在空中,聚合成一个漩涡。若是细看,还能看见浅浅的金光。
“镇邪,从吾令!”
少年这一喝,那些槐叶倏的往前飞去,如同一只只青蛾,飞快没入郡守府外围的墙壁中。
天上缠滚的黑气止顿片刻,翻涌的不如先前厉害。
祁朝玉并未就此放松警惕,翠尺蛾的劝阻似乎还响在耳畔。
他以掌心的血为引,凌空画了一道符,悄无声息地穿墙而过,也入了郡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