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忧
南河港沉船一事还没查出眉目,工部尚书杜牧就已下狱,虽然还没揪出幕后黑手,但擅自调换官船木料私吞官银,就足以判死罪!何况每年秋收时节,工部都会拨一笔修缮官船的钱银,为此龙颜大怒……就算没有直接罪证能证明此事是杜牧所为,他身为一部尚书也脱不了罪责!
不管是洛城的丹东港还是淮河三洲的南河港,往来的一艘艘官船都是一国之计,尤其是这时节的官船,运的都是刚收的新粮。
年关将近,本就是国库开销俱增之时,兵部要筹备边关将士的冬衣、礼部要准备皇宫除夕的百官夜宴、吏部、刑部尚书刚从内部升上来,琐事一堆,要花钱的地方自然就多了,好在卖官一事有名册在,还都是些世家子弟,花钱赎刑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工部的更是不用说,河道建堤、太庙翻新、诸司公廨建造……都是银子!
周道人本就头疼,盐铁、度支、户部三司,只有盐铁一司能算得上有些收入,现下官船沉了一艘还带着一船粮食……这下是户部、盐铁和周道人一道头疼。
宣仁帝把沉船一事交给周道人也无可厚非,此事和他牵扯最大。
再有十日就是除夕,年关当头处处张灯结彩,这两日天气好日头大,雪化了,屋檐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御书房外湿漉漉的地上跪着一个人。
屋内炭火烧得旺,宣仁帝捏着棋子,说:“没想到岐侍郎不只善骑射,伐谋设局也不在话下,这局朕输了。皇宫内个个装得恭顺,朕差点还以为是朕手段高明,才能棋无败局!没想到都是在哄着朕。”
“臣侥幸。”岐次拱拱手,道:“下棋讲究心无外骛,陛下心不在棋局上。”
宣仁帝捡着棋子,语声如冰,“五千多石粮食加上一艘官船,他们怎么敢?岐侍郎觉得,此事该当如何?”
“陛下既然已经派了皇城司和亲军司去惜洲,相信不日就可查明。”岐次道:“至于查明之后,全凭陛下处置。”
宣仁帝盯着棋盘先落一子,道:“粮乃百姓之根,如此做派,心上根本百姓,没有一国乃是一家的觉悟。”
岐次落子从不犹豫,他棋下得快,落子时顺带瞥了眼大开的窗子,他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刘空跪在那里。看来关于沉船之事,陛下事先确实不知情。
大门被推开,杨公公急匆匆进来,半躬着身子,说:“陛下,方才内侍来禀,易贵妃和景美人起了冲突,说……景美人伤着了。御医已经过去了,陛下要一道过去看看吗?”
宣仁帝脸色并无异常,不疾不徐道:“去看看,岐侍郎随朕一起去吧。”
杨公公俯着身,伸手抚了一下额头的汗。宫里的内侍因为要伺候主子,所以不管天多冷都不能多穿。他又刚从殿外进来,其实并没有流汗,只不过是因为被吓到了,一是因为最近景美人最近正是盛宠之时,就受了伤,二是因为陛下竟然叫一个外男去后宫。
走过刘空身旁时,宣仁帝停了一下,脸不看他,道:“刘卿,还想继续跪着吗?”
刘空跪得太久了,膝盖又麻又冰,眉毛上凝着冰晶。他低着头,道:“臣有事启奏,望陛下容臣一禀。”
“那你继续跪着吧。”宣仁帝冷声道:“等朕什么时候有空闲了,再来听你奏禀。”
宣仁帝冷着一张脸,大步离去。岐次跟在后面,随着宣仁帝的脚步动。他面无表情时,眉目含了三分瑰艳。
自宣仁帝继位以来,后宫嫔妃甚少起冲突,一是因为宣仁帝只要歇在后宫,就是在易贵妃的宫中,根本没有争宠一说。二是因为后宫无主,以易贵妃为大,易贵妃的舅父是当朝宰执、表姐是太后、父亲是正二品参知政事,根本没人敢惹她。
等宣仁帝到那美人宫中时,景美人正半倚在榻上,柔媚的眼中含着泪珠,却又不落下来,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易贵妃站在坐塌一边,脸色并不好看。
宣仁帝看了景美人一眼,小臂上一片通红,起了水泡,看着有些骇人,是烫伤。他又转头去看一边立着的易贵妃,脸色一凛道:“怎么回事?”
易贵妃看着宣仁帝,眼中闪过一丝忧伤,两手捏着丝帕,倔声道:“不是臣妾,是她自己没拿稳,打翻了汤罐。”
“不怪姐姐,是臣妾自己不小心。”景美人用丝帕轻轻点去眼中的泪珠,幽幽的看向宣仁帝,双眼含着水雾,道:“臣妾想亲手熬罐汤给陛下尝尝,却不想半路遇上了贵妃,又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汤罐,幸好只是烫伤了臣妾,没伤到姐姐……”
宣仁帝抬眸看向一边的女官,“是这样吗?”
女官低着头,两肩止不住颤抖,她扑通一声跪下,颤颤巍巍道:“不是这样的,是贵妃娘娘说……娘娘不知廉耻,媚惑陛下,还打翻了娘娘手中的汤罐——”
“住口。”易贵妃满脸慌张,双目微红,斥道:“谁教你胡说的?明明是景美人拦着本宫的路,在本宫面前炫耀陛下最近是如何宠爱她……那些骂她的话本宫是说过,可汤罐不是本宫打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