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陈水遥愣住，一时间都恍惚了，思考起来昨天被窝里到底有没有写过作业。

英语老师看她神情也起了疑。

陈水遥站起来，“我，我自己写的。”她最讨厌别人的质问，也讨厌在一群人面前讲话，站起来是本能，能说出话，她已经能为自己自豪了。

“那你讲讲吧。”英语老师笑着说，“先对答案。”

陈水遥念到第四个就没声音了，她死死捏着卷子，闭着嘴，脑袋里有电钻一样一股股的嗡嗡噪声，会有人看过来，她想得赶紧张开嘴才行。越是这样想，她手越发抖，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泪水很快激出来，耳朵里传来尖锐的耳鸣。

不行，不行……

鼻头很酸。

“前四个都对了，继续。”老师的声音很虚无飘渺，但是百分百的正确率给了陈水遥莫大的勇气。她缓缓张嘴，一路念下去。

选择题念完，英语老师嗯一声，“先到这儿，你先坐下。”

英语老师背过身，往讲台方向边走边说，“有几处错误，二十八题选B啊，四十题选E，完型前两个选BD，其余的都是对的。”她笑，“水遥阅读题正确率还是挺高的。”

陈水遥没收到那个微笑，她只是心惊胆战坐在位子上，眼睛不争气地掉眼泪。

只有一个念头，终于逃过一劫。

好在陈水遥没有忘记本节课的任务，补别的科作业。

一天又这么过去了，学校的食堂依旧难吃的要死，陈水遥去的晚，只剩下最难吃的肉卷——白面馒头里夹着的肥瘦相间的肉，她从小一点肥肉都不能吃，宁愿不吃。

肚子瘪瘪，觉得日子更难过了。

回来的时候，陈玟和陆一鸣在闲聊，郁千数趴在桌子上，眼睛跟着陈水遥转了一圈，“哎，陈水遥。”

郁千数的声音总是有点儿调笑的意味，听起来松松散散的，陈水遥一回头看见他弯弯的眉眼，再生气也要给两分体面了。“怎么了？”

“你原来哪个班的？”

“这学期才转过来的。”陈水遥知道这对于他们是个新奇的回答，会引起注意，她渴望那样。但她又从心底里讨厌这个话题，于是话音未落就匆匆回头假装准备做自己的事情。

“啥？”陈玟吓一跳。

“啊？哪个学校的？”郁千数兴奋地像是察觉不到别人的不乐意一样。

“四中。”只能撒谎，不说会觉得装，说了会被看不起，只能找个差的高中当挡箭牌。

“强啊。”郁千数经常说别人强，对那些好学生说，对陆一鸣说，对他周围每个能接触到的人都似乎说过这句话。

今天轮到她了。

陈水遥没听出他说这个的时候语气里那种惯有的欣赏，也不是那种犯贱式的嘻嘻哈哈的意味，更像是求和、虚张声势地为她叫好。

听话听音。这是陈水遥不得不学的本领。

第一节晚自习结束，郁千数破天荒地找她借作业。

“我没写。”陈水遥依旧只写了一点语文抄写，还不够三分之一，落在作业本上三四行，孤孤零零。像是为自己拿不出东西找补一般，陈水遥说，“陈玟写了。”

陈玟闻声望过来。

陆一鸣也看一眼郁千数。

郁千数坐正了，视线落到试卷上，“算了，我等你的。”

最先涌上来的是后悔，后悔把陈玟牵扯进来，害的陈玟被莫名其妙拒绝。

陈水遥很容易对别人起好感，对她来说，郁千数这句话越界了。她的作业莫名其妙就被郁千数预定了，这给她一种错觉，郁千数似乎对她信心满满，比她自己都要相信她。

下节课陈水遥默默换写了英语，才写完收起来，打算下课趁乱再给，没想到背立马被轻轻戳一下。教室里有监控，陈水遥很谨慎，把卷子夹到书里往后一递。

这种感觉很奇妙。

自己默默决定走向的路，前面一直有人等她。

晚自习结束，陈水遥只写完两科，也比一直以来好太多，她很有成就感，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正确率，于是她借作业的时候不掩心虚地说，“你们也别太相信我，我排名跟你们也差不多。”

陆一鸣照例说，“没关系，我们一向只要求数量，不要求质量。”

“错多了才像我们写的。”郁千数知道她要走了，抬头看一眼，“你拿卷子回去？”

陈水遥嗯一声，余光瞥见几个同学朝他们看过来，着急忙慌要走。

郁千数说，“怪不得，我说看你没写咋做的呢。”

陈水遥却顾不得和他纠结早上那一拨故意挑事，她很怕别人说些什么，虽然都是她的自卑心作祟，但她就是没办法当作寻常心，赶紧压低声音还算有礼貌地扔下一句“走了”，便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