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是教内人员难得齐聚一堂，当然要开个派对庆祝一下。

说起来，升入三年级之后，她就很少跟熟悉那几个学长聚会玩闹了——这也没有办法。凯撒学长和楚子航学长已经毕业进入执行部；诺诺学姐找不到人也没有任何消息；路明非学长倒是还在学校，只是他当上了学生会会长，忙得真由都怀疑要不是混血种的身体撑着，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猝死；就连那个万年留级的废柴师兄芬格尔都顺利毕业，现在在古巴乐得找不着北，偶尔才会在论坛上更新《东瀛斩龙传》。

明明以前他们还在学校晃晃悠悠、哪怕不是每天都约一起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可一旦他们离开，仿佛整个校园都变得空寂起来。还是同样的环境，周围一起上课也还是同样的面孔——

这些“熟悉感”也最终变成了孤独组成的潮水的一部分，她就像涨潮时恰好腿抽筋的倒霉孩子，只能任由潮水一点点浸润过她的身体。

其实比起大学前来说已经好上很多了——总好过明明被人群包围，却始终只能以谎言跟面具相对，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有着不能说的秘密。

真由没有摘下耳机，而是一边刷着手机里的论坛，一边听着那些人的闲聊。

真好啊，她想，普通人的生活、普通人的聚会——

不会因为朋友提出“今年的生日我们去你家开生日聚会吧”而慌张地在外面布置出一个“表面的”家，也不会在他们关心地询问自己为什么每时每刻都戴手套时扯出一个因为手臂被烫伤的理由然后看着他们心疼的眼神无所适从，更不会在被男友责怪“这么大个人还不带伞淋雨小心感冒”时没法说出真正的理由。

他们的生活都是真实的，她只能躲在面具的背后，试图用谎言构造出一个“普通人”的人生。

——她的真实，是只存在于家里和学院的限定版本。

论坛没什么好看的——《东瀛斩龙传》今晚才更新，百无聊赖之下她只能点开过往的章节打发一下时间。

嗯……等下？“永燃的瞳术师”呢？哦他的技能倒是转移到芬格尔身上了……但是废柴师兄你这样乱给自己开挂真的可以吗？

居然甚至不惜修改之前的章节也把楚子航师兄删了……楚子航师兄是对废柴师兄做了什么啊？

真由一边乐一边给废柴师兄发了私信，以嘲笑他为了把妹将楚子航师兄的能力当成自己的挂为开头，以威胁“你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要去跟师兄告状他乱来结尾。她得意洋洋地看着聊天界面，心里盘算着废柴师兄可能会有的反应。

等发完私信她才察觉自己坐得有点久了，便一边活动着肩脖一边东张西望。即便废柴师兄还没有回复，《东瀛斩龙传》也还没有更新，但她还是感觉那些环绕自己的、由孤独组成的潮水在这时候突然褪去了。

——仿佛世界由寒冬进入了暖春。

而就在这时候，她察觉到了“异样”。

此时夏油杰就坐在高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看着欢呼雀跃的“家人们”。明明是这样热闹的场面，明明周围都是他的同伴，可却莫名让人觉得他仿佛坐在高楼之顶，四周除了空气外再无其他。

——如同那里坐着的不再是个人，而是泥塑成的佛像。佛祖悲悯众生俯视众生，可他终究也不是众生。

真由怔忪在地，那些她以为早已经忘记的曾经突然涌上心头。

夏油杰好像总是和别人格格不入，即使在班级里他可以算是男生们的头头，身边总是簇拥着一大群人，可是总觉得——

总觉得，那并不是他的容身之所，虽然被所有人包围，但他将自己捧上了神坛，也远离了尘世。

“你在看什么？”四周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原本乱哄哄闹成一团的人们停下了动作朝她看过来。夏油杰凉凉地出声问道。

真由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就是学院忽悠人入学的那一套，什么你有觉得孤独之类的，但很快她意识到有一个更快的方法。

跟人类比起来，混血种已经算是另一个种族了。在血统的作用下，他们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和人类的差距——也就是说，血统越高的混血种，就越不可能融入人群。无关乎其他，这是血统里的基因决定的。

——在得到“言灵”的同时，他们会失去跟普通人的认同感。

而假如夏油杰是混血种……

他和其他人之间的疏离感、他为什么会有能力杀掉那两个异人族——一切的问题都有了答案。而那个丢失的白王骸骨的下落，也自然而然浮出水面。

“不，没什么。”她没打算在这里试验，只能随便搪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