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钱?
阿城把蚕茧从谷草扎子里腾出来,好像不光是为了腾出来,他还要出门!
庄小满意识到这一点立马挽住他的手:“你要去哪儿啊?”
阿城:去市集。
庄小满:“去市集干嘛啊?”
阿城觉得要解释这个问题显得十分说来话长,于是言简意赅“道”:你去不去?
庄小满犹豫着,啃着自己的手指……
阿城心中暗喜,趁他没做决定的时候突然背上背篓,将门拉拢了锁起来,二话不说就迈开瘸腿,健步如飞尤胜常人。
“哎,你等等!”庄小满立马凑了上去,挽住他的手臂,“我得跟你一块儿去,万一你不给我带汤呼噜怎么办?”
反正现在暂时杀不了他,同行途中也不能杀他,那就只能先缓缓。只是在那一刻,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想看看阿城说的“汤呼噜”是什么。庄小满想知道,易萧风好像也想知道。他还想知道阿城把这堆蛆裹起来干什么,想知道阿城去集市干什么。
这些问题他以前没遇到过,好多东西他也没见过,只知道哪种刀更趁手,哪种毒药更有效,哪里能用来隐藏,伤害哪些部位能致命。
阿城那半张脸上刚露的喜悦一下子就消失了,他的脚步突然沉重,变回了那个右腿残-疾的眼神不好的颓败青年人。他目光向下,缓缓走着,背微驼,背上的背篓一颠一颠的,好像除了走路,他没别的事情要做。
庄小满正好在他眼睛缠了纱布的一侧,偏头看他,发现看不到他的目光,这可不行,自己说话非让对方看见不可。于是他跑到阿城眼神好的一侧,跟他并排走,再次挽过被他甩开的手,恬不知耻地腻道:“阿城哥哥……”
易萧风的想象中,自己扮演的这个“庄小满”是个话多的人,是不允许冷场的,于是他强迫自己说话,尽管他从前并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因为没人会听他说废话,他也不会对人说废话。
“阿城哥哥,你腿是怎么瘸的啊?摔的吗?还是生下来就是瘸的?我听村里人说好像是几岁后才不能正常走路的。”
“阿城哥哥,你另外一只眼是看不到吗?是完全看不到还是只能看到一点点啊?”
“阿城哥哥,你的嗓子是发烧烧坏的吗?可是我好像没有听过发烧能烧坏嗓子啊,只听说过发烧会烧坏脑子,所以你脑子是不是也比之前不好使了?”
······
阿城一句都没有回答,他之前听人家说过一句俗话叫“哪壶不开提哪壶”,起先只觉得那个提壶的人就是眼神不好,现在看来,是真的脑子不好使。他倒是没什么自怨自怜的感觉,因为都这么多年了,他被所有人当成废物,当成村里最没有希望的年轻人。他守着最偏僻处的小房子,做着最简单、最单调的事,生死都不被人记住,就像田间地头的杂草,只要没有挡到庄稼生长,人们都是不会注意到他的。
“那这样吧,你要是想吃高处的果子,我爬上去替你摘;你腿脚到不了的风景,我替你看,看了给你讲;你要是想骂人,就使个眼色,用左眼就行,我去替你骂!”庄小满说话跟放屁一样轻松。有时候易萧风都会惊叹,自己究竟是从哪里习得的这些话语,好像不用刻意学习,他见过的人们,听过的人们,他们的动作语言神态就会自然而然地烙进自己的脑海,一经需要,就会倾泻而出。
阿城听了这话就笑了,他现在就想骂人,很想,不知道用左眼示意庄小满之后他能不能看懂。不过下一刻他就震惊了——庄小满三两下爬上路边的一棵野樱桃树,一把薅下几颗红黄饱满的小果子,拢在手里递给他,说:“你看,我腿脚利索吧!但是这棵树上结的果子好少啊······”
阿城想告诉他,没人照看的樱桃树在果子还没成熟的时候,鸟儿和虫子就会来吃果子了,等果子完全成熟的时候,树上就没剩两颗了,你今天是运气好,才碰巧摘了几颗熟果子。
不过这段话太长了,阿城不想“说”给他看,也不想打手语,那套手语他自己都嫌麻烦,平时也不打给别人看,因为极少人能看懂。
他只是神色温和地从庄小满手中拈了一颗樱桃,放进嘴里。果肉软而润,轻轻一抿就能在嘴里化开,野樱桃的果核很大,冰冰凉凉的,不过他吃不出来是酸还是甜。
庄小满将剩下的果子一把覆进自己嘴里,大嚼,被香甜和青酸侵袭着,满意地眯了迷眼睛,然后一股脑儿向路边吐出所有果核。
还摘给我吃,明明是你自己想吃——阿城看着他那干脆的动作,不由心想。这人年龄不大,也没什么深沉的心思,跟个猴儿一样,成天上蹿下跳,还喜欢献宝,杂耍这活儿果然适合他。
眼前绵亘的山势逐渐变得低平,身边来往的人逐渐增多,人们在每个月固定的日子会聚集在集市,进行物品和金钱的交换,将一段时间的劳动转化成想要的报酬,用这些报酬满足当下的欲望。
直到来到“蚕丝铺子”,庄小满才恍然阿城到这里来的目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