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如溟

离开后，陈英柯以为会感觉一身轻，可是并没有，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她对程文英的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厌恶，或许也不是厌恶，是无法忍受。在人生的一号线上，你或许应该下车了，但他要求你陪他去他的站点，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后来你毅然决然地下车，即使已经偏离了方向，但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正途。

此时天空已经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已有倾盆之势，而四周无处可避，她把包顶在头上，小跑着向前找了一家还开着的小店，一家绿植店铺。屋外是大雨滂沱，花叶凋敝，而屋内是绿意盎然，岁月静好。

“你好，顾客，”正在修剪木槿的李如溟半跪着，然后转过身，卡其色的围裙因为转身搭在了那棵木槿棒棒糖的顶部，他用手轻轻拿下，那木槿花因此稍微晃动，他发现陈英柯衣服已淋湿大半，“外面下雨了吗？”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柠檬清香，那是对她刚闻过的雨水混合泥土腥味的鼻子的净化。

“抱歉没有敲门就进来了，”陈英柯有些窘迫，也有刚刚奔跑的原因，脸上有些发红，她长长的睫毛此时滴下一颗雨水，她并非那种美得惊心动魄，而是像春风化雨那般理所当然的清新脱俗，自从住到乡村，她身上那种超然独立的感觉更加凸显出来。

“请问你这盆木槿卖吗？”她抬眸，然后与他的目光相交，他的瞳孔微微颤抖，有一滴汗水从他脖子上流下，浸湿他的T恤，形成一颗绿豆大小的斑点。

只那一眼，李如溟看向她的眼睛中闪烁着狂热般的喜悦，他是那种感情表达很热烈的人，既有他人突然闯入的惊吓，又带着命运般的无限的缱绻。

李如溟赶紧去给她拿了一块毛巾，倒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茉莉花茶，“你先请坐吧。”

“谢谢。”春雨冰冷，陈英柯此时正需要一杯热茶。

“这颗木槿是我两年前养的，从一株养成了现在的一棵小树，”李如溟说起他正在修剪的木槿。

“它长得很好，要我来养恐怕是暴殄天物了。”

“要不要看看其他的盆栽。”

“那个巴西铁可能比较适合我生活的地方。”

“你不住在这里吗？”

“我这两年在贵州，可以邮寄吗？”

“可以。”李如溟低下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看见她的衣服湿透，隐隐透出她的皮肤，又连忙看向别的地方。

大雨丝毫没有要停的趋势。她不知道要不要和霍方秋或者和程文英打电话，可是一直在这里恐也给别人带来不便。

“我”“你”他们二人几乎同时说出口。

陈英柯示意他先说。

“我就住在这里，今晚也不能睡了，因为明天有几盆要交货了。”他似乎看出了她的孤独和无助，“你再待晚一些也可以。”

“请问你有雨伞吗？”她微笑，但并不打算待在陌生人这里，虽然这个男人看着倒像是个好人。

“好像有一把。”他从放花的那个橱桌下拿出，撑开一看，那大大的口子仿佛在阻止她离开，他尴尬地笑了笑，“我想帮你，但是它好像在帮我。”

“我打个车。”陈英柯不解，随后在手机上约了车，终点设置成了一家离火车站很近的酒店。

“可以留下个地址和电话。”李如溟要极力抓住这次机会，人和人之间的相遇或许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但只要抓住那一次机会，相遇即是重逢。

“贵州省贵阳市天域县蒲公英村面纱书店，陈英柯，xxx xxxx xxxx”陈英柯在纸上写下。

“你开书店啊？在贵州的山村吗？”

“偶然的机遇罢了，那里很美，但是或许哪一天我就又离开那个地方了，”她答道，“我需要付一下定金吗？”

“可以到付。”

“那，再见。”

“再见。”

陈英柯出门，明黄色的灯光从上洒到她的头发上，她的背影一点一点远去，直到这个温暖的屋子只剩下他一人。李如溟恍惚，刚才的事是现实还是幻境，看到她留下的纸条，他才有了一分实感。一见钟情吗？说不清道不明，这种反而是那种天生的磁场吸引，他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推动他要让他认识她、取悦她、理解她。

到了酒店后，陈英柯急于脱掉刚被淋湿的衣服，那种黏在皮肤上的触感让她感觉瘙痒难耐。洗好热水澡后，陈英柯躺在床上，回想起刚刚的事，更多的是刚刚的人，她没有见过那样珍惜花草的人，正如她极少见到像她那样爱护旧书的人。他身上淡淡的酸柠檬香水好似还存在她周围，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觉得东安还不错，她想，或许还有回来的机会。

第二天一早，她便启程回贵州，太晚出发上山必定困难重重。可她还是先去书店买了霍方秋的新书，即使还会回来，她也不知道还有多久。登山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天还未黑，但地面湿滑，好像东安的雨也下到了这儿，让她感觉自己从未真正逃离。她小心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