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果
芸儿小心翼翼地矮着身子穿过水榭廊下,木门紧闭屋内无光。她怀着丝侥幸轻轻推了推门板,那门缓缓开了。芸儿壮着胆子探到屋内,沈晗却并没在房中。
她蹙起眉头摸索到桌边,糕点确实少了几块。芸儿自衣袖里抽出帕子来将剩下的糕点包起,蹑手蹑脚出门。粉色帕子一扬,扑通扑通几声扔进外头的池子里。
子时将近,夜风还没凉下来就没来由的下起了雨。
芸儿躲在西院拱门后头一脸愁容,氤氲的水雾包裹着散不去的热气在身边萦绕。她手上的帕子拧了又拧,晚间才打听到沈晗跟着高景璜一同出去,直到现在还不见回来。她惴惴不安之际,听得前庭传来一阵脚步声,两盏提灯轻快的朝着书斋的方向去了。
沈晗进门便觉得少了点什么,借着灯下微光四下张望,原来是不见章太医冒冒失失地候着。她有些不习惯:“怎么不见那个太医?”
高景璜侧头看了眼沈晗,语中带着笑意:“卖二哥个人情罢,此时请太医来未免显得大张旗鼓。”
沈晗觉得有理,亦步亦趋地跟着高景璜走到垂花廊下,站定轻声道:“我瞧着还有人等我呢。”
高景璜也看见西院拱门下的人影,抬手唤来夏海匀出一盏提灯:“我叫夏海送你回去,府内夜巡即将开始,纵她想来也是不敢。”
沈晗并非害怕纠缠,刚想推脱却猛然心中一跳。想想也是,高景璜再如何松散,也不会院中无人夜巡。她望向面上一片平静的高景璜,觉得自己莫不是会被这云淡风轻的外表骗去。先前觉得他无心政事或有一丝可能与罪案无关,此刻心中再次升起疑云。只不过眼下也得先承好意,沈晗点头道:“多谢。”
高景璜瞧她眼中惊疑,始终眸中带笑,温言道:“府中也没有那么可怕的。”
沈晗尽量保持着面上不动,腹诽着:我怎么看府里就你最可疑。她松开紧握裙摆的手,忽然觉得虽是解了那毒性,身上终究乏得很:“那我先回去了。”
高景璜有些怜惜她脸上的倦色,摆摆手指,夏海的灯立刻缓缓伸到沈晗面前,极其自然地领着沈晗往西院走去。穿过拱门时,两人都见一道黑影影影绰绰地消失在廊柱后头。
夏海提高声音道:“沈姑娘,当心。”
沈晗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领会了夏海的意思,却没继续往下纠缠,开脱道:“许是哪里的小野猫跑进来了吧。”
辰时,雨歇。
宣政殿内一众官员抱册而立。时值夏旱苗头初现,工部尚书奏了许久。身后的朝臣低头埋首,却忍不住朝高景璜那边瞟去。许久不见高景璜如此勤快地上朝,端的是意气风发起来。
日常陈事,大殿内的气氛并不紧张。高景承也未有只言片语,十分乖觉。高景璜见怪不怪,只是仿佛收到几次似乎关切的目光从那边投来。
高景璜听着上奏做神游天外状,日常没有意见。你奏我奏全不放在心上,唯独听得夏日曲水之事,怕丢了似的赶忙将这闲差事揽到了身上:“儿臣多有经验,定能将此事办得妥帖。”
此话一出不仅高景承微不可见地摇头,就连高堂上的皇帝都要气笑了。
若是换个人来抢这般差事,谁都要怀疑一阵那人是不是心中埋着城府野心,想要走动关系。可这事儿高景璜接下来,一众党派却心下一宽。只道这曲水诗会定然是悠然自得,且吃喝精巧。至于点拨新人活络朝堂的压力,此刻也烟消云散。这闲主儿就爱揽些闲事,谁也不放在心上。唯独那些平日里两头不依的臣子,眼中倒是有了些光彩。
答允的旨意当朝就落了下来,也算是将贡画的阴云彻底驱散开。
接近午时方才退朝。
高景璜步履轻快地下朝,踏着热浪朝宫门走去,冷不丁地被高景承追了上来:“你可无事?”
高景璜见他直往无人处带路,脚下生风:“无事,睡得很好。二哥睡得如何?”
高景承没像往日一般白他一眼,关切道:“昨夜听说你遭人暗害?可要我去查一查。”
高景璜闭口不提中毒之事,摆摆手推脱掉:“夏季暑热罢了,许是吃食放久了没注意。二哥一查大家都知道我吃坏了,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我呢。别到时候诗会上,都不敢吃我准备的东西。”
高景璜倒是还准备了不少说辞,破天荒的没被高景承缠住。他脚下抹油赶紧开溜,只是回了府中一看,竟然是高景承送的箱瓜果先到府上。
夏海一脸假笑地吩咐着将果子窖藏,见是高景璜回来,搓了搓手:“您看这……”
高景璜大手一挥:“散去西院大家分了。”
夏海使了个眼色吩咐下去,跟着高景璜往书斋方向走去。
身后热闹的搬抬声进了东院很快就静下来,阵阵香囊气味散了些暑热。
高景璜揭开冰鉴将凉果取出,想起沈晗像是怕热,问道:“沈晗在府上吗?叫她来尝尝。”
夏海门还没进,又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