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迟
见丹阳子已死,持剑结阵的一众道门弟子都有些踌躇,不愿放眼前这个浑身浴血、已然半是入魔状态的少女离开,却也不敢轻易上前螳臂当车。
有人厉声道:“那狼妖害死紫-阳宗一宗上下,你这魔女居然还护着他,当真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他没有!”路长惟半蹲下身,扶住奄奄一息的万戮,闻言持剑又要起身,却被狼爪子勾住了衣摆。
“山主......”万戮吃力地摇头,“人是我杀的......连累你被污名声......对不住。”
路长惟哑然片刻,才声音沙哑:“现在别说这些了,我带你回去。”
万戮唇边流出血迹,仍是摇头:“田......回去以后,我想要一片新的田,就种萝卜,桃桃她喜欢吃萝卜......”
他原来是为了那只兔妖所求。
那张被血污糊住灰毛的狼脸上露出了微笑,“回去以后,请山主替我告诉她,就说——”
他喉间“咕哝”了一声,涌出一大片夹着白沫的血水,终于没了气息。
有人冷哼:“妖孽死有余辜。”
长剑嘶鸣如龙吟,锋锐剑尖携带万钧之势朝那弟子而去,事态突变,弟子年轻稚嫩的脸孔上顿时浮现出惊恐的青白,然而另有一柄剑身替他挡住了那道剑芒。
清虚真人脚尖点地,收剑,而路长惟掷出的长剑已然被截为两段。
清虚真人瞥了一眼地上血肉一团的丹阳子尸身,面色不动,“看来路小友并未把老夫的话放在心上。”
“怎么,你也要来同我算账?”路长惟冷冷勾唇,直起背,“也好,要杀我的也不缺你这一个。”
话音刚落,却又被接踵而至的另一人打断。
时无虞满面怒容:“老头!你同吾的一战还未完成,临阵脱逃实乃懦夫行径!”
余光中瞥见路长惟,正要开口招呼,却发现她周身气势陡然不同,似乎缠绕着淡淡的黑色戾气,忍不住皱眉:“路长惟,你入魔了?”
路长惟一怔,先前握剑斩杀丹阳子时耳边那道如梦似幻的魅惑声音顿时浮现在她脑海。
原来这便是入魔?
清虚真人似乎并不意外,幽幽道:“由爱生恨,由爱生怖,恨怖不绝,自有心魔生。路小友你如今踏上邪道,倒也在情理之中。”
“那依道长所言,难不成爱恨嗔痴皆是有罪?”路长惟嗤笑,“会不会入魔,都只由我自己决定,其他人休想置喙。”
眼前挤挤挨挨的三千道门修士也罢,寄居在她体内、蕴涵强大修为的白光也罢,还有那始终隐居在幕后、不愿露出真面目的鬼影窥天机也好,她路长惟决不会容许自己的命运被任何人摆弄。
成神成魔,只在她自己的一念之间。
“时无虞。”她转向一旁若有所思的妖君,指了指被修士围城一圈、面色惶恐的一众小妖,“你把这些妖族带走。”
“不用你说,吾亦会保他们周全。”时无虞背后骨链一挥,风暴席卷,修士们登时被吹得东倒西歪,幸得清虚真人以剑相护,才没有受伤。
“不过,你将他们托付给我,是打算自己离开?”时无虞眯起眼睛。
“嗯。”路长惟淡淡道,“我答应过他们把你救出,现下任务完成了,我没有留在此地的必要。”
她转身想走,三千道门的弟子却以剑尖所指。
“不必。”清虚真人在她背后道,“放她离去吧。”
道门弟子失声:“可是真人——”
“赤霄与我道门有缘,不日还会再见的。”清虚真人朝她点头。
路长惟没吭声,从一众或怒或恐的修士视线中步下台阶。
可刚走了两步,便听见时无虞高声道:“路长惟!”
“临台山后的缚灵渊镇压着数万魔族,唯有人、魔、妖三族血脉之人才可破阵,你可知?”
清虚真人面色突变。
当初三千道门设下此种血统禁制,便是料定三族血海深仇,断然不可能族间通婚,自然也不可能有一人能集齐这三种血脉。却没想到这样不可能的条件,如今却被一个小小少女满足了。
清虚真人摇头,低声劝阻,语气却冷厉:“妖君慎言!缚灵渊若开,群魔出世必定天下大乱,届时山河落魄、黎民流血,难道这就是妖君想要看到的?!”
“那又如何?死的不过是你们人族而已。”时无虞冷冷一指满地尸骸,“而吾的子民死在你们手上的不计其数,此等血海深仇,吾如何能忘、如何不报?!”
他看的很清楚,为袭击屠妖大会,之前集结的妖族大军已经死伤过半。纵然他能率领残兵败将逃出生天,回到十万大山,但再想重整旗鼓反攻,至少也要待百年休养生息之后。
可笑,时无虞心想,百年之后风云变幻,时局犹不待人,何况他怎么可能容忍这帮满手血腥的仇人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