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她。”
亲军卫们对视一眼,互相在彼此的眼里看出了诧异和为难:“可陛下的的命令是找到行刺之人之后就地斩杀......”
萧浊厉声:“我看谁敢!”
然而亲军卫奉的是圣命,无惧东宫主君的呵斥,梗着脖子道:“国有国法,属下也是奉旨行事,还望殿下-体悯属下!”
怒火攻心,萧浊还要张口欲言,却眼前一黑,歪歪地倒了下去。
“殿下!”
随行太医一拥而上,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汤药,却还是不见人醒转。
“殿下这几日思虑过度,又身染疫毒,情势危急,需速速回宫诊治。目前可以先用鬼卿粉末一两,再加冰片.....”太医摸着胡子,慢悠悠地念着药方,却突然看见太子嘴唇动了动。
太医以为他有要事交代,连忙俯下身,贴近他干裂的唇畔,却听见几声几不可闻的呢喃。
“别,别杀她。”
太医一脸茫然地抬起头,对上同样茫然的亲军卫。
......
路长惟被一盆凉水泼醒。
痛楚如附身之蛆,啃噬吞咬着她身上每一寸、每一处肌肤血肉。
“说!谁指使你行刺太子!”
烙铁赤红如流星,猛地贴上她胸前皮肉,“滋滋”焦响,路长惟痛得想要大吼,却发现自己声音已经嘶哑干涸得叫不出声。
那枚圆形的烙铁更深了一寸。
“说!谁是你的同谋,竟敢同你犯下这滔天大罪!”
模糊的泪眼中,她张口欲辩:“什么太子,我根本不认识——”
一条带刺的长鞭“啪”地甩过来,皮开肉绽的同时疼痛钻心,鞭子高高的扬起,晶莹的盐水混着血滴飞溅到半空中,又滴落在早已积血一滩的肮脏地面。
太子,谁是太子?
路长惟在浑浑噩噩的痛苦中努力地回想。
她从未杀过谁,从未行刺过谁,也从未绑架了谁......除了那一个人。
“原来,他是太子。”她嘴唇瓮动着。
鞭子再次抽下,“贱民!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眼前被血污糊住了,长睫上挂满了泪和汗,失焦的瞳孔中却是茫然和惶恐,“可他说他没有骗我......”
“贱民!竟敢利用太子一时仁心,将殿下从施粥棚劫走,又囚禁数日,当真是蛇蝎心肠,万死难赎!”
“幸而太子殿下天人庇佑,才不至于被你等小人所害!”
原来当真是他。
原来身份是假的,说的话是假的,连给过的承诺也是假的。
他说只要自己让他安全离开,他便不会报官,从此恩怨旧事一笔勾销。
他会替她挡下追踪的侍卫,会为她簪发,会面若冰霜却默默地扯下自己身上那样金贵的锦缎袍子,只为了给她包伤口。
他连乱葬岗里无名无姓的死人都能宽恕怜悯,为何就不能原谅她?!
而她瞒着父亲,藏好沾血的柴刀,替他买好吃的冰糖葫芦,为他挡下杀人的鸟群,强撑着热疼和干哑的嗓子同他在暗无天日的石室里交心.......
原来诸般种种,或温情或针锋相对的时光......都是假的吗?
右臂上被人面鸟撕开的血肉伤疤再次裂开,鲜血汩汩而下,痛得几乎麻木。
可是为什么她放了他,他却不肯放过她?
狱卒把打断的皮鞭扔到地上,又摘下挂着的钢鞭,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重量,“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什么也查不到?呵,你的那些同党,一个也跑不了!”
在许多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她始终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要背叛自己。
可是她忘了,他们之间压根没有亲密的关系,也根本谈不上背叛这两个字。
十字刑架沾满血腥,路长惟被悬挂其上,浑身的血都要流尽了,可束缚住手脚的铁链却还是冰冷而不留情,任她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
数不清被关在天牢里几日了,也数不清到底挨了多少鞭子和烙铁,每次痛得晕厥、以为自己就会那样死去,却还是会再次睁开眼睛。
直到某日京内流民作乱,四处纵火,天牢也遭了殃。
监牢火起,黑烟滚滚,烈焰熊熊,手忙脚乱狱卒和趁机作乱的囚犯脚步纷沓,处处都有人厮打在一起。
有个路过的逃狱囚犯见她可怜,顺手替她解开了铁链,又慌忙地朝出口奔逃。
而路长惟趴在地上,好一会,才勉强支起身子,抬头望着那处涌入光亮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