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君
“找到你了。”
犹如夜半恶鬼低语,抑或浸满血水的蜜糖。
路长惟反手抽刀,匕首利刃在波光晃荡的烛火之下凝聚利光,划出一道闪亮冷然的圆弧,却在即将戳中身后人的肩膀时被大力拦住。
匕首脱手而出,路长惟此时才回过手,却见那俊朗的男人一手牢牢攥住她先前用来扎他的匕首,纵使鲜血如泉涌,打湿了他身上绣着繁复金纹的月白缎袍,也面不改色。
“居然真的是你。”那男人蹙眉,眉间刻痕深深,却笑了,“倒真是许久不见了,赤霄。”
路长惟寒毛倒竖——赤霄魔女?她在哪。
男子一眼不错地盯着她:“也有三百年了,你欠孤的一颗心,今日就要归还。”
路长惟后知后觉:他是在同我说话?他将我错认成了赤霄?
然而眼前男子神色清明,浑不似错乱神态。
赤霄魔女恶名人人皆知,路长惟出谷路经过村城时常见有痛恨魔族的百姓在家中悬挂赤霄的画像,却不是为了摆像供奉,而是方便自己日日指其痛骂、发泄怨恨。
若是怨念也能通达黄泉、集念成力,或许赤霄还真能借这股变相异化的“牵挂”死而复生。
然而黄昏之乱毕竟也已经是三百年前的旧事了,日新月异,日光照耀之处永远都有新鲜事发生,到近几年,悬挂、记恨赤霄的人越来越少。原本被高置于厅堂的座像也蒙了尘、落了灰,或被打碎扔弃、或被遮盖藏起,终不见天日。
路长惟心里突地一跳,想起那些为凡民唾骂的赤霄画像上大多都未曾画上五官,据说这是因为魔女有千般面目、自由变换,从不以真容示人,是以无人知晓她真实相貌——除了她的“旧相识”之外。
眼前赤霄的“旧相识”妖君时无虞眯起一双狭长凤眼:“为何不回话?”
能够生啖人肉、喜好酒池肉林、歌舞宴会又气场如此恐怖之人,除了十万大山万戮殿里那位妖君还能有谁!
她路长惟喜好砍人头、将人头做核桃玩的传闻是假,可这时无虞喜好生吞人心、活剥人皮做毯的事实可是真!
她就算再不长眼、再不走心,自他追至自己背后空手接刃时泄出的一点霸道妖气她也能嗅出来了!
更要命的是,眼下时无虞好像还把她错认成了赤霄魔女......她分明记得赤霄同时无虞好像还是死对头来着!
路长惟眨眼:“赤霄已死三百年了。”
此话一出,时无虞明显地怔住了。
下一刻,冷锋被抛掷落地,发出清脆的“伶仃”之声。
而五指迅捷刚硬如冷铁,带着浓浓杀意狠狠地一把钳住她的咽喉。
路长惟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时无虞好像拎鸡一样拎起,紧接着被猛地拉进。
她对上他的眼睛,才讶然地看清对方眼中密布的血丝,以及浅棕琉璃色的半透明瞳孔中一股酝酿的暴风雪。
“住口!”
她被狠狠甩到一旁,腰背被木栏撞得生疼。
尼玛!
当真如传闻:时无虞果然是个喜怒不定的妖邪!
路长惟揉着伤处,约莫着是要淤青了,心下渐恼,抬头直视时无虞,心想你要我闭嘴,我偏不。
冷冷道:“我还未感激妖君方才大发慈悲,救我一命。”
时无虞蹙眉:“你从前从不向我道谢。”
得,还在把她当成赤霄呢。
路长惟暗暗翻了个白眼,可不嘛,你俩一个被挖心、一个吃心的,死生不复相见的死对头,一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还道什么谢,难不成还要谢谢她免费给你做了个开胸手术?
这样想来,估计方才从红衣人手中救下自己也定然是有更深远的阴谋:譬如将赤霄救下,不愿让她死得太干脆,等她落进自己手中在好生折磨、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之类。
正当她腹诽,一只冰凉的玉笛抵住她的下巴。
路长惟被迫顺着时无虞的力道抬起下颌,对上他略带三分审视、三分玩味的目光。
时无虞的眉眼深刻、鼻梁高挺,较之一般九洲人士更为硬朗,现下在枉生城中微亮的白雾中看来,更是犹如修罗恶鬼化形,目光森然可怖。
时无虞将玉笛在她玉洁白净的脖颈上轻轻一划,鲜红血丝沁出。
路长惟在心底暗骂这厮着实变态,心道好险赤霄碰上的是济慈、也早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要是当真落在他手上,说不定比如今被镇压的命运还要惨。
她默不作声,将手背在身后,摸到了方才背时无虞随手扔在脚边的匕首。
时无虞见她似乎没有反抗的意思,弯了弯眼角。
就是现在!
她拔出匕首,狠狠往时无虞肩头一扎!
时无虞的笑意凝住。
左右时无虞已经将她认成了赤霄、再陷到他手上定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