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债
从血云谷往东,便是三千道门领地。三千道门总宗坐落于临台山,临台山下,玉清池旁,有一座凡人城池,名唤瑶芳。
据说是因为城中道旁、家家户户、院落屋顶都开满一种白色小花,花名瑶芳,城池便也得名瑶芳。
瑶芳城正是水镜楼所在地。
因为掌管天下银粮,水镜楼在道门中颇有权势,连带着附近的瑶芳城也鸡犬升天,从来都是人、妖、鬼三族公认的商贸之都,天下商贾熙攘往来,热闹非凡。
此刻,金碧辉煌水镜楼门前,同样也是热闹非凡。
只不过,热闹的原因非同寻常。
“大家评评理呀,我王兰香一家上下八口人呀,大大小小老老老老少少这么多张嘴还指着吃饭呀,它水镜楼怎么能说关门就关门、说没钱就没钱?!”
王兰香拿着手绢擦脸,旁边一个同样来讨债的倒霉蛋也开腔了,一开口就是哭天抢地:“没有天理啦!三千道门草菅人命啦!我们一家每日勤勤恳恳泡豆、磨浆、卖豆腐,每日不到三更天就起来做事啦!隔壁村头的公鸡起得都没有我早啦!我辛辛苦苦干了二十来年,好不容易攒下两百二十八两银子要给女儿出嫁做嫁妆的啦!你水镜楼说倒闭就倒闭、说不还钱就不还钱,那我女儿的嫁妆怎么办啦!我女儿怎么嫁得出去啦!”
她说着,一边狠推一把身边低头不语的年轻小娘子,后者后知后觉地也开始放声嚎啕。一时间,母女两人一个尖声一个扯嗓,仿佛二重唱一般搅得路长惟脑仁疼。
路长惟混在这帮找水镜楼讨债的凡民中已经三天了。
打三日前她在和记茶铺听说水镜楼楼主病逝以后,她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水镜楼。然而还是晚来了一步,水镜楼已经被得知消息、前来讨钱的储户们围得水泄不通。
水镜楼前金光灿灿的廊柱倒映出不同种族、同样焦虑的面孔,高大的碧玉门扉却始终未开。有不少散修企图闯进楼内,但都被楼外设置的灵力护罩给反弹开去。
路长惟略扫了一眼骂骂咧咧的人群,没有看见三千道门标志性的长剑配银铃,心道果然如此。
为保储户银粮安全,水镜楼中所有的宝物财物都存在一座移动的傀儡巨大云鲸里,云鲸居无定所,随风逐流,只能使用特制的灵哨召唤。云鲸又有灵力护身,不能为一般修士所见。至于若道门中大能,则另当别论。然而,既然都已经是大能了,又怎么会在意水银楼中凡人的鸡零狗碎、几两银子呢?何况,三千道门贯有自己存储洞府,道门中弟子也轻易不使用水镜楼。
是以,现下围聚在水镜楼前讨债的,除了路长惟这般的散修,大多数就是一般凡人。
先前卖豆腐的母女见自始至终水镜楼中都无人回应,哭得更大声了。
“咯吱”一声,门扉大开。
众人齐齐望着从水镜楼中走出的中年男子。
来人书生装扮一手账簿一手墨笔:“鄙人水镜楼大账房,汪真。”
他擦了擦额间的汗,又道:“鄙人知诸位因储银失踪一事心焦,但请各位放心,盗走云鲸灵哨的贼人现已查明,正是乐正楼主今年年初新入门的十三姨太。水镜楼已将案情向天地堂陈明,相信不日天地堂捕快就会将那贼人捉拿归案,届时诸位的银两也定能如数归还,还请大家稍安勿躁。”
听了这话,外围有些人放下心来,三三两两地散去,但也仍有人犹豫着不知是否应该继续等待。
正当路长惟在原地踌躇时,她身前一个短衫打扮的中年男子突然“砰”地一声,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路长惟吓了一跳,不知自己该不该上前。忽地他身边的同伴也“噗通”跪地,开始以头抢地:“天啊地啊,老陈你死得好惨啊!”
路长惟:......啊不我明明刚才还看见他好端端地正在痛骂水镜楼呢?要不你们别这么着急,我觉得他还能抢救一下?
同伴继续哭嚎:“老陈你这辈子好苦啊!爹三岁时就被乡绅打死,娘亲四岁又得了疫病,五岁爷奶双亡,好不容易攒了一辈子积蓄,就这么被这帮黑心的银庄给卷走了啊!”
路长惟:......感情这位老陈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由天地精华孕育而生?
汪真脑门上汗出如浆:“这位、这位客人,要不这样,现下水镜楼中还有一些现银,鄙人可以先——”
“啊啊啊啊我女你怎么晕过去了!”
方才那正在抽泣的豆腐母女一声尖叫。母亲狠狠摇着双目紧闭的女儿,一边大声哭诉:“我刘氏的命怎么这么苦啦!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女儿养到这么大,怎么现在连好不容易攒下的到手银子都长翅膀飞啦!”
她忽地双手扶额“啊我的头好晕,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反正死人也不用吃饭,要是哪个好心人能给我几两银子,让我母女俩吃一顿饱饭——”
汪真焦头烂额地从兜里掏银子:“这位大嫂,这些银子——”
刘氏一把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