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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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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怀谙发了场高烧。

昏睡中,她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她被套上大红的嫁衣,送入猩红的喜床,床帷外红烛高悬,盖头下的她漠然地盯着自己殷红的指甲,仿佛一个麻木的人偶。

人偶的脑海里充斥着鼎沸的人声,那些面目模糊的人在明亮的大堂里觥筹交错,赞美人偶的新主人有多么喜爱她,旧主人又是如何的高兴,能给她物色到一个这样妥帖的新主。

但人偶没有等到她的新主人。耳边的喧嚣变成了金戈交错的混响,脚下的地毯变得潮湿泥泞,她低头提起嫁衣的裙摆,发现脚下踩着的竟是粘湿的血,鲜血浸透了厚重的地毯,把她的裙裾也染得暗红。

她惊惶地扯掉盖头,扑向紧闭的房门。门内伫立着两位侍女,她抓住其中一个,不料侍女的头一歪滚落下去,无首的尸身直直地向她倒来。

朱漆大门吱吱呀呀地打开,她惊恐地转过身,撞见了那个浑身浴血的男人。

男人倒提长锋,淋漓的血从他的额发上滴落,身前的铠甲遍布刀痕。他身上有她熟悉的气息,但混着让人不适的、浓重如地狱修罗的血腥味。

“灼灼?”男人嘶哑地开口,在对上她视线的一瞬间,他眼中的狠厉之气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宛若见到故人的茫然。

然后下一刻,他就看到了她头上缀满珠玉的大婚冠冕,和身上光彩刺目的大红嫁衣。

男人神色突变,大步走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开始暴力撕扯她的婚服。

迸裂的珠玉滚了一地,修罗眼色赤红,仿佛要把披着红嫁衣的她撕碎吞掉才罢休。她瞪大眼睛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突然出声道:“谢渊!”

……

围在病床前的太医和侍女们惶然下跪,睡梦中的王后突然直呼登基不久的陛下的名讳,但谢渊猛地起身走到床前,面露喜色:“王后醒了?”

屋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依旧一片滚烫。

谢渊的脸色沉了下来,氛围一时凝重而恐怖。

……

梦里他粗暴地撕掉她的婚服,直到只剩下雪白的里衣,摇曳的烛火映着她明艳的新妆和惶恐的眼神,他觉得她难得娇艳的妆容和地上的红嫁衣一样刺眼,于是抬手蹭掉了她唇上的胭脂。

还弄花了她绯红如云霞的脸。

外头混乱的砍杀声渐渐低了下去,各处燃烧的火焰也被扑灭。

那是他的人放的火,她终于回过神来,嫉妒的弟弟假意带上礼物前来祝福哥哥的婚礼,真正带来的却是叛乱的兵马,仇恨的烈火,和死亡的幽灵。

“抱歉,毁了你的喜事。”谢渊解下染血的披风给她裹上,转身离开。男人高而孤傲的背影逐渐融入黎明前的夜色,最后碎成一滩涟漪。

……

梦中画面轮转,人物更替,苏怀谙蓦然惊觉周身的一切已全然不同,身上披的不再是染血的披风而是华美的狐裘,房间内燃烧着松香味的炭火。

“娘娘,老爷和夫人还是没有音信……”年幼的侍女伏在她膝上啜泣,“听说那日宴会上死的死伤的伤……”她痛哭失声:“老爷和夫人会不会也已经……”

“珠帘,不要瞎想。”梦里的她自然地吐出了像是预演好的话,心里却也万分焦急,宫变之后她就被贪婪的新君锁进了沉月阁,在这里目睹了连绵数日的屠杀。

她抱着鎏金暖炉走到窗边,窗外是起伏的山雪,近处却是炼狱一般的王城。残暴的新君在日夜不绝地审讯处决不服他的叛逆,蜿蜒的血线从深宫牢狱中绵延而出,无数重装的卫兵高举染红的枪矛从殿宇间走过。她依稀能听见远处传来的惨叫,哀嚎如兽的惨叫。

每当得空的时候,谢渊也会来沉月阁,他长剑带血,慢条斯理地把她揽入怀中,看她战战兢兢地用洁白如皎月的手为他擦拭剑锋的血污,宫人则匍匐在他脚下为他擦拭皮靴。

这个男人年少时只是谢家最微贱的庶子,迎面撞见她时甚至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如今得势后耀武扬威一般在她面前展现威仪,大堆大堆地赏赐绫罗绸缎供她量体裁衣,宛如用华丽的羽毛妆点他精心喂养的雀鸟。

偶尔他也会与她在冬夜的围炉边耳鬓厮磨,她被他抵住背脊扣住双腕卧在熊皮铺就的榻上,耳后是暴君炙热如灼的鼻息,头顶是薄纱帷幔透过的朦胧星夜。

她躺在新君的身侧,心里想的却是她青梅竹马的世子据说逃回了洛城的消息。不知父母是否同他一起,是否安然无恙?她一边想一边紧张得心如擂鼓,兴许见到他,就能见到父亲母亲了?

往后她更为努力地笑脸逢迎,谢渊对她的戒备和猜疑也如冰消雪融般一寸一寸化开在眼底。直到那个雪夜,筹谋已久的雀鸟终于飞出了那座名为沉月阁的金丝笼,从积雪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苏怀谙骤然惊醒。

她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梦里的场景像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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