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杯
“龚谷光——快点!”朱何停下,单手握着单车,先高声喊道,朝楼上的他招手。
清晨细碎的光线照在香樟街道上的少年身上,显得人纯真而又美好。
龚谷光收拾着墨绿的邮差包,也加快了动作。
朱何用着对方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教授说,等会儿有个重要会议,昨天怎么还睡这么晚?今天又起不来——”
“没事,还有二十分钟,”龚谷光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听说,这次来的还是个俄国人。”说完看着朱何。
朱何站在窗下,仰着的白皙脸庞在光线照下而看得到有一些雀斑,深棕色的头发,深邃的眼眶,高挺的鼻梁。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朱何不是和龚谷光一样的人种。可是他一开口就会让人怀疑他是和自己同一血脉的错觉,觉得是中国某个少数民族的的错觉,凭借着他的发音是纯正的北方口音。
大家都知道朱何是俄罗斯人。
不过准确地来说他是中国和俄罗斯的混血。
朱何眸色一深,仰着的脸嘴角上扬,察觉龚谷光在说自己的玩笑,“要是他讲得还不错的话,我会去和他聊聊——用俄语。”朱何重音在最后几个字而又轻飘飘地说完,似乎带了一丝俏皮。
“或者就跟人回莫斯科,这辈子也别回来了。”语气更像认真在讨论。
朱何轻笑了一声,“哪能啊?我还是汉语说得更顺口一些。”说完又冲着龚谷光嬉皮笑脸。
“你先走,我马上来。”
“也不差这一会儿啦,再不快点真的要挨教授骂。”
“知道啦——”随手朝窗外扔了一瓶牛奶,朱何伸手接住,站在阳光里,打开瓶盖,喝掉一半。
还是温的。朱何骨节分明的手接到温热的瓶身心想。
再抬眼,棕白色格纹衬衫的少年,背着邮差包从楼道冲下,长腿迈上单车高喊“走啦!”补充道,“谁先到教学楼谁就赢!”
耍赖!朱何心想又连忙骑着追上前去。
春天的阳光还是这样照着,少年们的追逐奔跑,穿过高高的建筑下狭窄的巷子,飘着柳絮的街道,和碧绿的河水蜿蜒的石块桥。单车上的风吹拂着少年的衣角,透出皂香的空气流动。
“到教学楼啊是!”龚谷光朝身后笑着喊道。
没听到身后人的回应,龚谷光回头,一个身影闪过,“刚才都是让着你的,”说完朱何的嘴角的笑意展开到最大,“到教学楼!”尾音带着重复龚谷光的语气调侃道。
说完,朱何的身影开始在龚谷光面前朝教学楼入口跑去,渐渐消失在镜框当中,眼看这次就要输了——
“啊——”
撞翻了一个人,“没事吧?”龚谷光急切地问,但其实并不是很关心回答。
女孩抬眼,“没事。”
龚谷光心想面前的人怎么还没起身,又觉得会不会真的撞受伤。
看着邮差包的右下角颜色变得越来越深,拉开一看,玻璃水杯碎了,里面的草稿果然也被打湿了一大半,龚谷光迅速拿出草稿,小心翼翼地微微用力甩了甩水渍。
女孩上前,看着龚谷光手中几乎已经湿透了的写满算式的草稿,甚至有些墨水笔迹已经被晕染开,“对不起。”
女孩连忙说了好几声道歉。
“没事儿,这个等会儿就干了。”
“还是抱歉,那个水杯我赔你吧。”
这时女孩开口,“你还有事吗?我看你很急的样子,有事你就先走吧。”
“嗯。”龚谷光看着手表的时间,也懒得过多的客气,觉得这次肯定又要迟到。
但还是会有些不放心对面的人,“我叫龚谷光,数理院研二的学生,你去医院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报销啊,就先这样对不起啊!”边说着龚谷光边骑上单车往前开走。
见着对方木讷地点点头,龚谷光才加速离开。
朱何在门口站着,不时看着讲厅里的座无虚席和空空荡荡的身后。
“怎么在后面站了那么久?”朱何看着气喘吁吁的额头带着微汗的龚谷光不解地问道。
“撞了个人,”见着朱何皱起眉头,又补充说道,“好像没事。”随着一摆手。
“我就说怎么平常的路,你还出汗了——”
“你龟儿子今天也给老子迟到,明天就别来数理室咯!”教授从走廊低声骂道。
“教授——人都来了,就别揪着这点事不放了。诶你说的那个老外呢,怎么没见着——”朱何挑眉。
“别个马上就到咯,你们俩赶紧给老子进去坐起,就我们组位子空着,都这把年纪还给我丢人!”说着给俩人脑门上加个凿栗。
刚要走的教授又停住,掉头回来说,“还有朱何,院里说这次还是喊你上去翻译啊。”
朱何答应了声,这两年只要是翻译,都得叫他——无偿。
讲座的人的面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