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墨天衡找了一只蒲团，坐了下来。月色下，只有雕像与他相依为命。他的境况实在是不好。进入他人的领域，他甚至打不开自己的储物袋，幸好，不群剑从来是他随身携带。

他望了望自己纤长的手指，现如今，手指已沾满干涸的鲜血。衣衫依旧是湿的。说实话，他的心情有些糟糕。他先是给自己施了一个去尘诀，然后自己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衫，再从储物戒里取出一颗丹药胡乱的吞了下去，丹药约摸有小拇指那么大，吃起来有些微甜。

他微微转了转指间的戒指。

想了想，他又从戒指里取出青玉镜，就是这个东西，让他变得如此糟糕。后卿的东西。想了想，他将自己的血滴在镜面上。不是说，这种东西都应该滴血认主么。

“糟糕透了。”墨天衡说。

墨天衡并没抱太大的希望。谁料，青玉镜闪烁了一下，居然有一道人声从镜子里传来。这道人声很轻，很冷，让人想起屋檐下的冰凌，是个很年轻的声音。

“……你，是谁？”

墨天衡怔了一下，四处看了看，发现人声居然是从镜子里传来的。难道，这个镜子其实是修真界版本的电话，他的滴血无意间联系到了别人的号码？或者，镜子里面，有一只镜灵？

“……你，你是镜子里的妖怪？”

对面平静了好一会儿。

“……我是人，大概。”对面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迟疑，像是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得出这样的答案。

据墨天衡的常识，修真界还没有这种即时传音的法器，只有传音纸鹤这样风险大速度又慢还容易被截留的传音物件。

“……你，是用一面镜子联系到我的吗。”对面的人声音很冷，语调却很温和，就是说话时有点艰涩，像是许多年不曾同人说过话。

“是啊，是一面镜子。怎么，你拿着的也是一面镜子。”

“是。”

陷入可疑的沉默。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这面镜子，突然就可以连接上你我二人呢。”

“……我的名字，不方便说。”

想想也是，他们毕竟无亲无故，一开口就问名字的确不太妥当。

“那，你可以自己给自己取一个名字，这也方便我们交流。如果，以后我们还有交流的话。”

“……你可以叫我……”长久而亘古的沉默。

“那，我叫你旺财，你叫我来福好了。”墨天衡把头靠在破乱的供桌上，平息下内心的纷乱，“贱名好养活。”

“……也可以。”对镜的人同意了。

对面的人，可真是好脾气。墨天衡闭了闭眼，不知道燕十九他们被传送到哪里去了，木匠与木雕又去了哪里。

墨天衡咳嗽了两声，牵动肺腑的痛楚让他微微吐了一口气，紧接着，他与对面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天。他不知道这镜子是如何联系上他们两人，他也不知道对面姓甚名谁是干什么的。这个时候，陪他说说话，总能减轻一些痛楚。

他开始挑着讲起自己的经历。其实，有的时候，有些事情，只能对陌生人讲。

墨天衡说，他的前世是一个凡人，今生则是一名修道者。在修道的时候，无意间记起前世的一些片段。前世的他，是他吗？他该怎样做呢。说实话，他对前世一点实感都没有。他不希望与前世的人事物有任何瓜葛。

对面的人开始说话。

“……这些记忆之所以得以存留，大概是因为，前世的你，在死去的那一瞬间，许下了‘不想遗忘’的愿望。再或者，你的前世与你的今生，你的道息息相关。再再或者，你还有因果没有偿清。”

他停顿了一下，“那些记忆里，是不是有很重要的人？恩人也好，仇人也罢。执着，是世间最可怖的东西。但，如果真的有这么深的执着，根本投不了胎转不了世啊。”

他的声音渐趋微弱，像是遇见了一个他自己都没弄明白的问题。

“……我应该没有恩人。或许，我有一个仇人。”墨天衡又道，“但我不知道他的姓名，不知道他的样子，不知道我与他究竟有什么恩怨纠缠。这样，他也算是我的仇人吗？”

“……我不知道。”

墨天衡本来也没想着对面的人能给他什么回复，他只是想找人聊聊天罢了。

*

顾苍黎坐在蒲团上，抬头仰望自己的雕像。那个人执意为自己塑像，塑就塑吧，他无所谓。雕刻出来的雕像很像他，几尽栩栩如生。他还是无所谓。

近些日子，妖魔异动越来越频繁，想必是归墟的封印有所震动，被强行弥补的天裂也逐渐……

据不周若木倒塌已过去五百年。五百年里，白玉京主脉苦苦维系着天问剑的献祭，就是在等那个弥合万物的“一”。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呢？遥遥无期。

净土宗的佛子叛宗而出，自号苦河魔尊。魔域的大殿下杀父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