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墨天衡明白他，诀别诗是一个不擅长拒绝的人，所以，无论是后卿的引颈受戮，还是商辛瓷的慨然赴死，他都……没有拒绝。最后的最后，他也没有拒绝自己的心。

墨天衡抚摸着自己手里的青玉镜，镜子握在手里沉甸甸的，透着玉制品特有的温润感觉，他试探着往里输入灵力，灵力的运行滞涩难言，这样的推拒……他细细感受，随即将自己的目光转向后卿。

“青玉镜已经认你为主。”墨天衡说。

后卿看着青玉镜，眼神中似乎闪过几抹追思，很快，他就收敛了自己眼底的情绪。他究竟想干什么呢？也许，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雍朝已经消失于历史的尘埃，信任与背叛的戏码时时刻刻都在上演。

甚至，作为“将军”的后卿，作为“侍卫”的诀别诗，作为“商辛瓷”的帝女都已经死去，留下来的不过是在这天地之间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

后卿看着墨天衡，看着这个……他早就想一见的人，任何言语却都失去了意义。到最后，他耿耿于怀的，竟还是那……爱与信任。他不免又想起自己的那一位故人，他是如此清醒而戏谑的面对着人世间所有的恩怨情仇并将其视作玩笑，过的又是何等快意。不愧是魔。

那他呢？他明明也脱离了人的范畴，是一只货真价实的鬼。为什么，他依然还有一颗人类的心呢。

后卿：“你知道，我为何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吗？”

墨天衡略略思考，有些踌躇，“……我以为，这是我自己通过的？”

虽然借助了外力。

后卿微微有些哑然，道，“……确实，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如何找出幻境的破绽。我本来是打算把你再次拉到幻境，最终还是作罢了，毕竟，虚幻注定只是虚幻，无法化作真实。既然如此，为何不将虚幻引向现实？本来，我希望让天下所有的人都不改变，后来，我才想到，我害怕的不是‘改变’，而是‘衰败’。自然界有云卷云舒，花谢花开，此乃众生轮回。但，人的劣性却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终究是一个美好的愿景。‘衰败’来源于欲.望，所以，我们要割舍掉那些不必要的。”

“我要让天下人……都纯粹朴实的生活。没有那么多欲.望，自然就不会有嗔怒，不会有兵戈，不会有那么多的纷争。”

紧接着，他又将自己的眼神投向十七、燕十九与邬瑶，“你们没有什么想法吗？你们来到这里，是因为那个传闻吧……无所不能、实现愿望的传闻。当然不会有这种事，但，这种事也并非虚假，在永恒的梦境里，你会拥有你所有的愿望。但我想，你们或许并不认同这种虚幻的真实？”

墨天衡拢了拢袖子，摩挲青玉镜的手不由用力的一些，他一直试图从后卿的话语中找到他潜藏的目的，然后，他发现，后卿对自己的目的根本没有丝毫的隐瞒。

他是想建立一个和平而没有纷争的……乌托邦？

墨天衡：“单凭青玉镜，做的到这一点？你是想构建一个巨大无比的幻境，让所有人在幻境里生活？还是说，你要割舍掉他们所有的情绪，把他们化作无知无觉的傀儡。”

“去吧，去看看我的杰作。”后卿用那双温和的眼睛看着墨天衡。

后卿用温和但不容拒绝的态度的请出了墨天衡一行人。只是一晃眼的功夫，他们已经来到鬼城的门口。城门口一个人也没有，显得空荡荡的。就在此时，他们发现，尹蓟也在自己的身边。

*

商辛瓷开口道：“……您就这样，把青玉镜给了他？鬼城的维系也好，这次的计划也罢，甚至，我们之所以能活着，都是依靠这枚镜子……”

后卿沉默了一会儿，“你相信我吗？”

商辛瓷：“……你我之间，谈什么信任呢。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原谅。这个词语说出来时甚至带着一点沉重的味道。商辛瓷也预想到了这种沉重。这几乎算得上是一种纵容。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无论做什么，无论这件事情会如何的与她的意愿相悖，无论这件事情会对她造成怎样的伤害……她都不会责怪他。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当她用手抹去棺材上的浮土，茫然无措环顾，惊异于自己的死而复生……看见他，自己是多么的安心。

此时，一旁的诀别诗开口了。他抱着臂，神情冷淡，“他们似乎和尹蓟有些交情，就这么放尹蓟出去吗？说不定，她会坏了将军的大计。”

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虽然，她应该也知道不了太多。”

尹蓟。后卿想到那个女孩执拗的脸。其实，最开始，他并不打算收留这个女孩，因为，这个女孩看上去只是个孱弱的凡人。这只是最微不足道的理由，更深层次的缘故是——她是‘那个人’送来的。

在他的印象里，‘那个人’向来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他不知道他究竟怀揣着什么，但他知道那绝非善意